马车”咕隆咕隆“地响着,黛玉的心也跟着一块不规则地跳动了。
她看着杜少琼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道,”我倒从来没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杜少琼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先是一皱,接着平静了下来。
反倒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黛玉不解,“这如何能算一件好事?”
杜少琼却不肯说了,“我想的也未必是对的,说出来,反倒不好了。”
黛玉再三催问,见他实在不肯说,也就罢了。
回到府中,黛玉便写了拜帖,命人给安宁郡王府送去。
又问,“我出去了这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
留在府上的雪雁便拿出办事厅上记录的册子,拿给黛玉看,回说有几件小事,都依着册子上记录的情况核对清楚,该入库的入库,该发钱的发钱。
黛玉便点点头,正要撂下这册子,便见一位管事娘子抱了一个小盒子来,“回禀太太,这是老爷前几日命人做的铃铛,说是要安在主卧的。”
黛玉叫她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精巧的铃铛,盒子里还放了许多的细线。
“这件事,他倒未曾和我说过,晓雾,你且去书房找他过来。”
名唤晓雾的小丫头应了,拔腿便走。
那名管事娘子便陪笑道,“这小丫头才十来岁吧,腿脚真快,难怪太太慧眼识珠,叫她去跑腿。只是哪里敢劳动老爷来见我,太太您说一声,我拿着这东西去找老爷复命,岂不是更便宜?”
黛玉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一下,微微一笑,“你是在教我做事么?”
那管事娘子的腰弯得更低了,态度更加谦恭,“我这样的人,哪儿敢啊!”
雪雁早冷了脸,这时便主动出击,清脆的声音像雨点一样打来,“嫂子快把腰略微抬起来一些,否则,知道的人不会说我们太太把你怎么样了,倒是会说老爷要的这小铃铛倒有百八十斤,把您老的老腰都给压断了。论理,这东西既然是老爷要的,太太遣人去问这东西怎么处置,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有空呢,老爷便来走这一遭,若没空的,自然也会交代给报信的晓雾。只是倒劳累婶子你拿着这百八十斤的小铃铛,这样吧,我来帮婶子拿一会儿。”
那管事娘子只是冷眼瞧着,黛玉这几天都按着杜少琼定的规矩办事,以为她年轻,担不起事,抬出杜少琼便能压一压,此时见她纹丝不动地高坐着,早心生悔意,被雪雁这么一挤兑,更是涨红了脸,强辩道,“我也是来了好几年的老人了,怎么敢有自己躲懒的念头?”
“老人?”雪雁见她不打自招,更是要乘胜追击,“我跟着夫人来了不过一个月,自然不认得什么老人,只是好歹我爷爷从小就是林家的家生子,我倒是可以替婶子回去问一问,什么才叫老人。”
那管事娘子被堵得心口疼,抬眼去看其他人,却见这几日和她走得近的、一同亲亲热热说话的好姐妹们都低着头,臊眉耷眼的样子,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她又去抬头看着黛玉,想再求求情,谁知黛玉并不看她,方才不出声是在拿笔写什么东西呢。
几个呼吸间,黛玉写好了,撂了笔,淡淡地道,“既然张娘子觉得自己老了,我一向是敬老爱老的,自然也要体恤府上的老人,这样,张娘子以后便不必做事了,先歇着吧,你的缺就由夕芸补上就是。”
夕芸听了,大喜,忙不迭磕头谢恩。
只是想试探新太太成色的管事娘子张娘子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黛玉又是淡淡的补上一句,“若是府上还有老人,报上来,我现在一并处理了就是了。”
说完环顾四周,见在列各位都如鹌鹑一般缩着,这才满意,又笑着对张娘子道,“既然张娘子上了年纪,我这里做主,每月照样给她发两百钱的月钱,你们且记着,张娘子上了年纪,你们可千万不能劳动她,若有什么磕着碰着的,谁能说得清?”
杜府最低等的下人都有八百钱的月钱,张娘子原先的月钱更是有两吊钱,如今减到两百钱,实在太狠了。若不是大厨房每日的一荤一素是每人免费供应,走公中的账,她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劳动”她,也就是不能借劳动的名义帮助她,她的后路也被断了。
她悲号一声“太太!”,正要跪下认错求情,紫鹃已干脆利落地给两个管事娘子使眼色,强行搀扶她下去。
没多久,这些管事娘子回完了事情,也都各自散去了。
黛玉坐在花厅的大书桌上,默默地把《乌小姐传》第一章写了出来。
只写了一点,杜少琼跟着晓雾来了,兴冲冲地道,“快找把锤子,还有几个钉子过来。”
他神神秘秘地捧着盒子往主卧去了。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撂下笔,追了过去。
到了主卧,却见杜少琼正等着黛玉,“你看,把铃铛放在这里,另一头连到床头那儿,以后你有事,随时一拉这线,她们在这个房间就能听到。”
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看得黛玉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