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咱要不还是别去了。你还未成亲,别见了这些不该见的。”
薛蔓却面色如常,“他们敢如此,我们有什么不敢去看的。我来撞破这等不合规矩的事,好过父皇来,平白受气。”
她走的愈近,便越能听清阵阵细哼声,甚至床榻的吱吖鸣响。
动静这般大,怎能不让人注意。
她双手抚上门,欲开门直入。身后却传来了一群人的嘈杂声。
“九公主!”
她听见有人唤她,试图阻止她去推这门。
可门已经开了,梅香涌入鼻腔,那些污秽的声响充斥了她满耳。
直到她与塌上的男人对上眼后,呼吸都停了。
男人的双眼沾尽了情与欲的红色。
窈窕花枝被他肆意摇曳,双影交错,起起落落。
只在门开那一瞬,男子突得停了动作。
看着门前的薛蔓,一滴汗流入他眼中,洗去了他的欲念,眼瞳中只剩惊恐。
她双眼忽然被人以掌覆上,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薛蔓看见了,那床上大汗淋漓的男子正是她日思夜梦的尤旭。
而在他身下的女子,是只与她说过一次话的岑妃。
薛蔓没有拿下眼前的手,趁此期间,她流下一滴默泪。
她被眼前掌的主人带着转身,离开了这个肮脏的环境。
她也没看到,尤旭急忙穿衣,连滚带爬地下了榻要去抓薛蔓的裙角。
可连掀起裙的那股风他都没抓到,就被摄政王的手下摁在了地上。
而还在发愣的岑妃,则被宫里的老嬷嬷拽下了床。
昔日还受人尊羡的妃子,此时的模样让一旁的婢女都避而远之。
皇上龙颜大怒,两人连夜被换上囚衣,押进了牢中。
处决之日,就定在三月二十一日。那个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日子。
贤琰帝明白薛蔓对尤旭的一些特殊感情,于是允她管着尤旭的死权,怎么处置,交由她决定。
“尤旭,今日就是春分了。”
是啊,今日是春分,却出奇地又下了大雪。连天都替她悲哀。
今日她重现了当年种种,她与他的走马灯也看完了。薛蔓起身,瞧着泪流满面的尤旭,更觉可笑。
他凭什么流泪。
“尤旭,今日还有一个人你要见。”
白雪间,尤旭看见一人朝他走来,那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
“静淑!静淑,你怎么样了!”
可岑妃并未回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始说,“尤旭,我今日前来,是来解了你的心愿的。你不是总问我喜不喜欢你吗?并不,我并不喜欢你。”
男子镣铐下的手青筋暴起,“静淑,静淑你说真话,都这个时候了———”
女人嘴唇苍白,可说出的话不予迟疑,“这就是真话,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我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那张与我胞弟九分像的脸罢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们明明七夕时互相赠了礼,还有那些对诗,同食,共饮,你我还有了肌——”
“够了!你还不明白吗?我所谓对你的好,全是因为九公主。”岑妃越说越无力,直接跪在尤旭面前。
尤旭呆愣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双手抖得锁链声不停,“姐姐,不,静淑你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公主?啊?”
“你重伤那次的药,是公主为你寻来的,她为此生了病,路上遇到我,我才受她所托帮你上了药。还有那些诗书,那些糕点,还有数不尽的那些……尤旭,你我才相识七月,而你与公主相伴了七年,我怎么可能,会比她了解你更多。是你不愿,你不愿去相信公主啊。”
七年的相伴,胜不过七月的相识。
岑妃越说越自惭形秽,这其中,也有她因私心起而作的乱。如今因为薛蔓保了她父母的命,岑妃才愿将全盘托出。
她千般万般,都不该如此这般对不起公主,受情伤这等苦楚,比身上来的痛千万倍。
岑妃看着雪中薛蔓孑然独立的身影,忍不住落了泪。
过了今日,她就去赎罪。
薛蔓将身上的那件蓝色披风摘下,盖在已然绝望的男人身上。
她曾以为蓝色是他喜欢的颜色,事实却是那蓝色是他喜欢的人最爱穿的颜色。
他不过是爱屋及乌,她却天真至极地让身上的衣饰总得有蓝色,尽管不合适。
“这是你最喜欢的蓝色披风,我给你披上了。”
尤旭以为自己有一线生机,
那眼皮还未全然抬起,才听薛蔓继续说,“今夜很冷,所以伤口不会很疼。尤旭,我最后一次关心你了,你要记得。”
说完,她就取下了头上那个发簪,毫不犹豫地往尤旭心口插去。
足足插了九下,薛蔓才松了满是血的手。
尤旭曾经送她的那个在发间熠熠生辉的银发簪,此时就插在他心口,黯淡无光。
薛蔓拥住了嘴角满是血的尤旭,感受他身体的逐渐冰冷。
风啸雪飘之间,他听到了最令他动容的话语,“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九公主给的,也该由九公主结束。这辈子,只有薛蔓真心喜欢过你,但你最对不起的,也是她。”
尤旭唇微启合,最后一气断前,
也没能说出那三个字。
他双目未闭,在这片雪中,留下最后一滴泪。
冷风狂舞,吹开乌黑天幕露出那一轮明媚的月。
这是第一次薛蔓任由尤旭染红门前一片白雪,亦是最后一次。
她顺着先前的足迹,走上台阶,走进殿里。
步步坚定,宫门合掩,她从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