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前来报信称,皇上下令要九公主回去了。
薛蔓只好付了医药钱就退出医馆。
临走前,她站在门口踌躇不决,最后还是又进了躺医馆对治疗男孩的女医加以嘱咐才上车。
青疏扶薛蔓上车时不经意瞄到,她腰间只挂了一个金令牌。
薛蔓到了十一岁的时候,她的母妃,嘉应皇后薨逝,举国同悲。
那日,贤琰帝离了宫,说是绕国一圈为先皇后送魂。
如此有心之行,天下苍生纷纷赞叹贤琰帝乃极贤君子。
嘉应皇后之父是暮国陆老将,手握重大兵权,替两任皇帝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现今暮国盛世,陆家功不可没。
自己唯一的女儿归了天,又见皇帝此行,陆老将褪下铠甲,将兵权交付于贤琰帝,辞官归林。
可不到一年,贤琰帝就立了新后,乃秦仪皇后。
自母亲去世后,薛蔓将自己关在殿中闭门不出,皇上造访她也不让进门。
即使她如此,贤琰帝也不恼怒。来了三次后便好像听了她的话一般,再也不来了。
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她身边只有青疏和尤旭。
尤旭每日练完武就到殿内陪薛蔓,每日都给她摘些新果子,尽管她不吃。拿最新的话本给她看,尽管她不看。每晚尤旭都和青疏在她房中,等她睡了才走。
有时半夜噩梦惊醒,薛蔓轻喊一声尤旭的名字,尤旭都能及时开门迎声到。
这种种因素,便让薛蔓心生了对尤旭的别样情愫。
青疏与尤旭,于此时的薛蔓来说,已是极为重要的人了。
后来薛蔓听到了立新后的消息,更甚至,宫里冒出了个八岁的太子,她心灰意冷。
不久后她得知,所谓的八岁太子,便是她的十皇弟,那个原是真仪贵妃,现秦仪皇后的孩子。
薛蔓难以置信,她走到了殿院中。
那青石墙,那墙边的秋千椅,那高朱门,那门前别扭的石狮子。
一切好像都在原地未变,却又都翻天覆地地变了。
过往的情景瞬收成眼前的白雪飘飞,薛蔓站在门前,身上被青疏披了白色织金的披风,手上的血迹已然干涸。
一只白鸽飞进青疏怀里,薛蔓揉揉自己紧巴巴的手心,接过青疏给的纸条。
白竹纸,黑墨字。
这大张的白纸里仅有四个字,“静候佳音。”
又是如此一句简单明了又抚慰人心的话语,她这五年来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五年,薛蔓候了五年。
她抬头望向渐小的风雪中愈发明显的金日,纸条被牢牢捏在血手中。
这五年她看似胡乱下的棋,都将在最后关头点点交接,大放异彩。
几年都等了过去,再等些时日,阳光就能普照大地了。
“青疏,我冷了。”
“那我们感紧到屋里去吧,公———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薛蔓扔下手中的伞,径直跑向那个被雪覆的陈旧秋千椅,撸起袖子,抱起那个小石狮子就往秋千椅上砸。
“我要取暖,我要自己取暖。”
年老的秋千椅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击,变成了雪堆里一块又一块碎木头。
薛蔓砸得满头大汗,却越来越兴奋,她看见雪里有自己儿时的残影。
七岁时,她见男子在狩猎场上骑马射猎,发尾翩飞,马尾飘扬,好不潇洒。
于是她想要一个木马,可父皇却换了秋千椅。
十岁时,她见画上,听书中,得知狮猛虎威,百兽之王,祥瑞之物,万人敬仰。
于是她想用父皇赠予的山石一同雕一个石狮子,可她刻了只狮眼,父皇却雕了双兔耳,好好一块石头成了兔身狮面的丑石。
“佳音是女子,那骑马射猎的不适合你,不如坐秋千在这园中看看风景,绣绣美花……”
“佳音是女子,那狮虎的猛兽你怎能驾驭得住,不如小兔,如此可爱听话才适合你……”
“佳音是女子,那………”
昔日的话语一时之间全涌到耳边,她受够了!
“啪!”
滋啦滋啦———数语被淹没在徐徐燃起的火堆中。
就一瞬间,耳边都清静了。
青疏在一旁惊得久久不能平复。她瞧着薛蔓把秋千砸得稀烂,那石块的兔耳断了一截,那手中染了新血,显然是薛蔓自己的血。
可薛蔓也不觉痛,只是越砸越狠。
最后她把那些破木残石踢到一块,摘了院中一灯的布罩,将那烛火抛进木石堆里,燃起一团火。
薛蔓转头望向青疏,汗水虽浸湿她凌乱的发,可她此时扬起的笑容比身侧的火光还要明亮。
“青疏!我自己燃了火,可暖和了!你去取些生肉美酒来,和我一起来庆祝庆祝。”
要庆祝什么,青疏只在心里问,薛蔓却答了话。
“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