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但她知道,这个契机她一定要把握。
防疫营医帐里,潘园拿了几个册子向萧长凛做汇报。
韩元插嘴:“你是说这主意是杜御医那个下属出的?”
他知道阿海,是个白净的后生,说话轻声细语,看上去柔柔弱弱,一点都不像个大男人。
他对他没好印象。
因此刚刚他虽在他面前摔倒了,他也没想着问他一句还好吗,反而觉得他弱鸡,大将军明明没使劲。
更何况,是他熏洗的时候把火星子掉到大将军身上,大将军反应多快啊,立马就发现了他的疏忽,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摔倒在地。
电光火石间就给了他教训。
大将军为人严谨,见不得一点失误,教育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种一阵风就能吹跑的人,竟然即将成为抗击疫情的功臣?
潘园点头如捣蒜:“是啊,就是阿海,他列出了每样药的药效,老大夫们配的药方。”
韩元觉得不可思议。
潘园继续说:“还不止呢,他还给巫医说了几样药,听说神奇的很,木石门大夫正打算找轻症的患者试验呢,如果成功,不仅能减少药草用量,还能用于其他疾病。”
韩元仍不能相信那个又瘦又小的新兵蛋子有这个本事:“什么药啊,包治百病?怎么听着跟买狗皮膏药的神棍似的,靠谱不靠谱啊?”
韩元一质疑,潘园就萎了,他怯懦道:“这不刚开始嘛,谁也说不准,且试且看吧。”
从防疫营出来,萧长凛独自骑马巡视,明月皎皎,他不可抑止地想起了潘园的话。
内心很复杂。
梅雪海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在他身边能如此肆意又亲昵。
他生而为王,小小年纪地位超然。
从小,他都被要求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成为典范,不能让人挑出一点毛病。
他不是皇子,却得皇帝喜爱。
皇子们被他比下去了,对他又怨恨又嫉妒,满怀敌意,又自持身份比他高,对他不屑一顾。
朝臣们关系错综复杂,没有人会对一个仍是孩子的王爷看得很重,却想偷偷示好讨皇帝开心,摆出来笑脸,内里却是满满的精明与算计。
同龄人因着家里的关系,从不敢与他交心,怕一个不查,惹他生气,万一被告到皇帝那里,全家都要受连累,因而,远远看到他都要躲着走。
躲无可躲,是伪装的真性情,是疏离的关系好。
他从来没有朋友。
更没有人敢扯他的袖子。
甚至没有人敢未经允许离他这么近。
只有她,竟然敢命令他。
真是放肆!
他从没与人交过心。
她却把人心玩弄于鼓掌。
她究竟想勾引几个男人!
为什么每个男人都要上钩!
潘园说,她是立了军令状,甘愿以命相搏去救杜仲……
丈夫战死,虽然没有感情,毕竟背着名分,怎么那么不安分!
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是个寡妇,她想找个男人改嫁吗?
这个可怕的想法倏然冒出,带着摄魂的尖刺从他心里划过,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萧长凛调转马头,往防疫营奔去。
既然只是想活下去……
梅雪海洗漱完回到营帐,摸到枕头下有一封信。
是师父寄来的。
她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如果师父想让他知道,那个人自然会联系她,而不是偷偷摸摸趁乱放一封信。
信里用化名写了一些家常事,如果落入别人手里,只会认为是一封寄错了的家书。
梅雪海用密语从字里行间提取到信息,内容是匪祸严重,地方上有反贼带军夺城,朝廷有人上书请萧长凛从边疆撤回,让他带军平匪。
皇帝有些动心。
师父督促她在军令下达之前,加速完成任务,一定要跟着萧长凛回京,趁他述职,完成刺杀。
他在京城已经完成布置,让她一定不要掉链子。
皇帝奇淫,最喜朝臣美妻爱妾,他们的计划就是从这里入手。
她如果能顺利委身萧长凛,而皇帝在宴会上一定会好奇他的女人,因为他从前就是这样,专门觊觎别人的女人。
师父教过她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笑,最能打动皇帝的心。
当萧长凛圣命难抗,把梅雪海交出去,她顺利的话,用毒慢慢杀死狗皇帝,然后假死脱身。不顺利的话,趁春宵人醉,她用暗器杀死荒淫无道的狗皇帝,然后自尽殉国,完成她这一生唯一的使命。
梅雪海把信纸放在蜡烛上,火舌吞没了秘密,信纸化成一抹灰。
同屋的芸娘还没有回来,她没有等她,熄了灯准备休息。
黑暗里,一个身影闪进她的帐子,如同鬼魅,靠近她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