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转身离开,白幡布幔被偷溜进殿中的风吹得飘飘荡荡,就像大海中起伏的波浪,而武媚娘就好像一艘从不知沉了多少船的危险海域中破浪而出的巨轮。 武媚娘出了宫殿,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吹在脸上,就像粗糙的砂轮碾过。 积雪覆盖了来时的路,天空中乌云移开,露出一轮清润干净的月亮,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雪地上。 武媚娘带着宫人踩着茫茫积雪,回到寝殿之中。宫女们殷勤地为武媚娘换上轻软暖和的衣服和鞋子,又捧上一盅温热的茶水。 叫司正施剑秋过来。武媚娘抿了几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素色裙袄的年轻女子从外面走进来。与其他美貌的宫人相比,她过于瘦削,肤色也黑,在花一样的宫女中十分不起眼。 奴婢拜见天后。施剑秋低头行礼道。 武媚娘微微颔首,脸上不辨喜怒,道: “你过来,我与你耳语几句。” 施剑秋沉默地走 上前,跪坐在武媚娘身边。武媚娘低声说了几句,施剑秋闻言神色未变,末了,只点头道: 奴婢遵命。 “去吧。”武媚娘挥手道。 施剑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出了宫殿,借着干净明亮的月光和雪色,她看到了手掌上一字排开的四个深陷掌肉中的红色指甲印。 她收起手拢在袖中继续往前走,深吸了一口气,寒风的酷烈和积雪的冷冽如刀子一样刺穿了肺部,令人生疼。 她抬眼望去,纵横交错的小径和枯黄的草地早已被积雪盖上,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不辨来路。 她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眼,只见树林中,舒展的枝条上都压了一层洁白的积雪,仿佛盛开的梨花。枝条的影子落在明亮的积雪上,犹如交错的水草。 透过斑驳的树枝,施剑秋看到亮着灯的天后寝殿。温暖的光芒不断吸引着寒夜中找不着方向的飞蛾。 施剑秋被一阵冷风吹得回过神来,又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赶回住处。 武媚娘也许是雪夜探看李治的灵堂受了风寒,接连吃了三天的药才见好。武婧儿听说后,立马进宫探望她。 “咳……”武媚娘说话之间时不时咳嗽几声,双颊憋得发红。 武婧儿见状,一脸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你和天皇伉俪情深,恩爱无比。但如今天皇去了,你便是再伤心,他也不能复活。 逝者已矣,生者要继续生活,节哀顺变。若是天皇知道你因为去看他生了病,想必也是不乐意的。 武媚娘正要说话,喉咙发痒,又咳了几声,摆摆手,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岂是会受感情所累之人?武媚娘的心很大,而且她也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 武婧儿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死鸭子嘴硬的武媚娘,嘴上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不管如何,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武婧儿嘴上说着知道,其实她心中还在疑惑武媚娘到底为什么雪夜不顾自己的身体要去探望李治。 太阳出来了,屋顶上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屋檐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今儿化雪,天气冷,你就留在宫中不要回去了。武媚娘抱着暖炉 对武婧儿说道。 武婧儿连忙摇头,看了眼窗外见太阳仍然挂在南方,道: “我就不留宫中了,回去府里去了。” 武媚娘轻哼道: “也罢,我身体已经恢复了,你不用担心。你要回去就趁着天气尚且暖和,早些回去吧。 武婧儿嘴角弯起,点点头道:“那我走了。嗯,娘娘你若是心中烦闷,可以招我来闲聊。” 闲聊?呵,没时间。武媚娘说道。 “那我真走了。”武婧儿也跟着轻哼了一声。 武媚娘生病之后,没有继续批改奏章,而是命人将其送到贞观殿。再过几天就要过年,这时呈送上来的奏章内容多是请安问好,没有什么意思。 除夕宫中举办宴会,武婧儿身为名义上的先皇贵妃自然要去。武婧儿一路走来,只见各处宫女寺人举止从容,不显慌乱。 再看他们的站位,武婧儿明白韦后沿用了旧例,将各处事情分包给众人,责任明晰。往昔金碧辉煌的器物摆件换成了素雅的银器和瓷器,代表喜庆的红梅和山茶花插花换成了亭亭玉立的水仙盆景。 武婧儿微微点头,韦后的宴会看其筹谋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武婧儿抬起脚就往大殿的方向走去,宫女忙叫住她,提醒道:殿下,举行内外命妇宫宴的宫殿还在后面。 武婧儿诧异了下,指着大殿道:“往常不都是在这个地方吗?”参与除夕宫宴的要么是宗亲外戚,要么是重臣宠臣,之前的宫宴都是男女混合,以示亲近。今年为何男女分开了? 宫女解释道: “皇后说男女有别,内外有别,再者那些大臣举止粗俗,怕冒犯了各家娘子夫人,就分开举行。陛下领着群臣百官在前,皇后带着内外命妇在后。 男女有别? 内外有别? 武婧儿的眉头微微皱起,韦后这样做分明就是隔开天后和朝臣。若天后和朝臣间的联系切断,那武媚娘就成了当年被迫退位的太上皇李渊。 她心中明白武媚娘必然有应对的方法,但依然不免担忧起来。 还未到殿门口,武婧儿就听到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她走了进去,殿内仿佛暂停了一下,随即又重新流动起来。 殿下,这边。ap;# 34;千金公主在位上朝自己招手。武婧儿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的位置,迟疑了一下。 “我问过了,这就是皇后给你预留的位置。”千金公主说完,武婧儿这才坐下来。 千金公主的上首是馆陶公主,武婧儿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