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的最深处,光线几乎无法穿透那厚重的黑暗——
一间昏暗潮湿的柴房,仿佛被时间遗忘,被世人遗弃。在那蜘蛛网覆盖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幼时的凌秋水。
“一袭秋雨,忆兮寒衣,依稀曲…葬了蒹葭,终究不见红花…”他淡淡地唱着悲歌,自嘲般笑了笑,站起身,默默地在斑驳的墙上添了“天生恶种”几个大字。上面歪歪扭扭地爬满了“孽种”“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些许字眼。他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些诅咒。
门猛地被踹开,刺眼的光覆满昏暗的柴房。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在这躲着呢!”领头的孩童叫筹苟仕,他得意地大笑着指向柴房角落的某处阴影,引得其他顽童一阵哄笑,“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
他们纷纷围了过去,凌秋水只是默默地蹲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正在享受刚刚独处的安宁。
“哟,窝囊废!没用的家伙,活该你娘亲不要你这个孽种!”他们大声地嘲弄着。
凌秋水抬眼,他眸色冷若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我娘亲没有不要我。”说罢,猛地啐了一口领头的男孩。
“哈!他还敢吐我唾沫,胆子肥了是吧,”筹苟仕发狠地把他踹倒在地,命令道,“你们三个,去!把他给我打死!”
“好你个窝囊废,居然敢不把我们筹老大放在眼里,看我们不打死你!”他们纷纷叫嚣着要冲上来。
凌秋水单指轻点地面,其中一个顽童猛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顿时火冒三丈,冲着旁边的厦彼喊道:“厦彼,你居然敢绊我!”
“我没…哎哟!”厦彼话还没说完,就好像被人来了当头一棒似的,“好啊你个洱霍,胆子肥了,居然敢偷袭我!”
两人打成一团乱麻,凌秋水看罢,嘴角微扬了扬。
筹苟仕踹了他们一人两脚,冲他们喊道:“妈的!你们都别打了!是凌秋水干的!一定是——”话还没说出口,一缕魔气便从他的咽部横穿而过,他痛苦地捂着脖子,面目狰狞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而后直直地倒在地上。死了。
旁边的厦彼和洱霍怔愣在原地,颤抖着探了探鼻息,发现人已经死了,尖叫着朝外跑:“魔头杀人了,魔头杀人了!快、快去禀告尊主!”
凌秋水眼中闪着嗜血的光,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轻咳两声,倏地吐出一滩血来,自言自语道:“偷习禁术,必将自食其果…轻者,昏迷不醒;重者,血尽而亡…”而后自嘲般笑了笑,“可是我早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果然人只有在绝境才能爆发潜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厦彼和洱霍便喊来了尊主。
这是凌秋水十年后第一次再见他的父亲。可惜父亲早已不是父亲,人也不再是人。人们惊慌地叫嚣着“魔头杀人了,绝不能留”。
尊主眼神漠然,眼眸如一潭死水,让人毛骨悚然,他一掌落下,说道:“孽子!你可知罪?”
凌秋水被打得歪到一侧,嘴角溢出鲜血,堪堪稳住身形,跪下领命道:“…儿臣知罪。请尊上责罚。”
“自领三十嗜魔鞭。”尊主没有丝毫怜惜。他们之间好似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父子情。尊主还是高高在上的尊主,而凌秋水依旧是被世人厌弃的“魔种”。
湫兮上前请命道,“明日公开处审,属下愿亲自掌刑,今后如若他敢有再犯,属下定当严加管教。”
“允。”尊主甩袖离去。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他们都知道,湫兮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但从不徇私枉法,这三十嗜魔鞭打下去凌秋水不死都要脱层皮。
凌秋水浑浑噩噩地被人押去噬魔渊受刑。他被人强迫着跪下,这是凌秋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围观的、嘲弄的、讥讽的…好不热闹。
他们自诩清高,争先恐后地想要在他身上烙下“天生恶种”的印记,判他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可殊不知——他们才是穷凶恶极的魔鬼。
湫兮将嗜魔鞭高高扬起,而后猛地甩下,鞭影舞动,空气仿佛被一分为二,发出尖锐的破风声,像是地狱恶魔的咆哮,围观的人们不由得一颤。
九、十、十一……
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一声皮肉相击的闷响,疼痛像烈火般在身体上蔓延开来。凌秋水只是默默地记着数,尽管背后已经血肉模糊,却始终未动分毫。
十五…十六…
他咳出一滩血来,勉强稳住身形。
二十九…三十…
凌秋水终于承受不住,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凌秋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哥哥,你醒了?”稚嫩的声音传入耳畔,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两只小手端着一碗药汤,顿了顿,说道,“哦对了哥哥,你得把这个喝下,娘亲说过,只有全部喝掉了才能够痊愈哦。”
一道斜阳透过陈旧的窗棂斑驳地洒在房间,男孩站在光影中,如梦似幻。凌秋水在他身上好像看到了光。
“嗯…谢谢你。”凌秋水回过神来,接过碗应了应。
男孩沉默了一会,眼中暗暗含泪,问道:“哥哥…你一定很疼吧。”
凌秋水展颜,摇了摇头,轻轻笑道:“我不疼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哥哥你骗人!以前我犯错,娘亲总会打我手板子,很疼很疼的。所以你也一定很疼!”男孩吸了吸鼻子,仿佛在掩盖自己不经意的抽泣,“哥哥不怕,我给你吹吹。”
“你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凌秋水抚了抚男孩的发梢,像是在触碰光的使者一般。
“我叫褚溟!”男孩倏地笑了,凌秋水在他眼里看到了盛开的花。
“那,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还没等凌秋水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溟儿——溟儿——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褚溟食指竖起贴在唇间,作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遭了,是爹爹和娘亲!溟儿是偷偷来这里的,不能被爹爹娘亲发现!对不起了凌哥哥,溟儿要先离开一下了。”
凌秋水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