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搏杀,却看得遍体生寒。合十的双手死死抵在眉心之前,猩红的血点却从嘴角悄然滑落,打在雪白的赤足上。
轰!
一道身影如箭矢倒飞,在山体之中砸出一個巨大深坑。
“唔”
低沉的鸣动从李钧鼻间发出,他刚刚吞下一口涌起到喉间的热血,眼前视线再次被一张凶戾的笑脸遮盖。
间不容发,李钧把头一甩,硕大的拳头裹挟着劲风擦过耳边,齐肘没入坚硬的石头。
咚!
李钧一脚踹在荒世烈胸口,侧脸却也被横袭的手肘砸中。
覆在耳边的头盔瞬间支离破碎,翻卷的血肉暴露出猩红的牙床。
“这么快就见血了?真是无趣啊.”
没有片刻停息,荒世烈脚下的地面炸成碎石,狰狞百鬼在腥臭的烟气中张牙舞爪,随着狂暴的身躯滚滚前冲,嵌在鬼影之中的面容压到近前,近到李钧都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轻蔑,还有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铮!
马王爷用飙起的唢呐催促李钧躲闪避让,可李钧的身躯却纹丝不动,如一杆长枪扎在百鬼横行的前方!
让?他妈的让不了!
破烂的面孔扯出恐怖的笑容,李钧朝前一步踏下,右拳已是同时攥紧,腰背伸展如开弓满月,沉肩出拳似劲矢离弦!
两拳相撞的瞬间,天上佛女猛然抬头睁眼,恐怖血色已然盈眶!
黄天八技,雷吟!
见龙卸甲!
天降风雨,地起惊雷。
李钧身躯剧震,只觉得拳锋前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崔巍山峰,摧崖巨浪,是冲撞而来的凶猛雷霆!
陡然泛白的脸色让沾染的鲜血更加刺目,李钧眼角青筋暴跳,右臂上甲片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起伏的黑色帆船,一艘艘殒命波涛,一块块崩裂掉落。
裸露而出的手臂上崩开一条条骇人的裂口,露出深藏血肉之中如同铜铸铁打的坚硬骨头。
轰!
双脚离地,身影抛飞,李钧的脊背狠狠撞入一块巨大的山石之中,无数裂纹在岩石面表飞速蔓延,最后在一声轰鸣之中彻底碎裂。
刹那间掀起的尘埃,喧嚣到甚至连雨水都无法掩盖。
荒世烈虽然不似李钧那般伤势惨烈,但右手拳头同样血肉斑驳,白骨裸露。
但更为致命的是那象征着佛国污染的雨点,远比他意料的要麻烦,此刻已经悄然深入皮肤,开始侵蚀摧毁他的‘鬼身’。
索命的梵音在烟气中不断回响,听得荒世烈心烦意乱,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向站在半空中的袁明妃,杀意不受控制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虽然这种影响还不足以左右自己的心智,但荒世烈却根本没有半点更改杀意锁定的目标的想法。
“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送你先死!”
他左脚蓦然后退一步,双膝微弯,猛然绷直,冲天而起!
袁明妃眼眸不过一个眨动,不可阻挡的拳影已经近在咫尺。
她瞳孔中满盈的血色沿着眼角蜿蜒流下,世恶肆虐,佛女垂泪。
下一刻,此方天地陡然倒转。
荒世烈的身影如同抽帧一般闪烁,突兀出现在地面,原本直奔天穹的一拳轰然砸在地面之上。
大地震颤,沟壑翻卷。
袁明妃依旧站在佛陀的掌心之中,可双眼却已经死死合拢,血水遍染面颊。
她身后的天上月也如水中月般,蓦然泛起阵阵涟漪。
这座地上佛国在荒世烈一拳之下,竟有了崩溃的迹象。
荒世烈烦躁的甩了甩头,缓缓挺身拔拳,可就在抬眼的瞬间,他却看见那个幽暗的深坑之中,陡然亮起刺目的火光!
啪。
一只缠绕着烈焰的甲足步出阴影,炽热的温度灼烤着潮湿的地面,蒸发的水汽中传处声声石头碎裂的噼啪声响。
轰!
焰浪从双足盘绕烧上,转瞬间覆盖整具墨甲。
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古朴面甲从额头处滑落,挡住李钧的五官。伤痕累累的赤裸右臂齐肩抬起,脊背位置的甲片铿锵声突然大作,向左右滑开,一杆青黑长枪从脊椎处浮现而处,自行递入李钧的掌心之中。
墨甲缚焰。
长枪照胆。
“小子,马爷我这次的更新,还够味吧?”
狂放不羁的笑声中,李钧手腕一震,只有三尺的枪身暴涨至一丈,蔓延的焰火在身后交织出丈长的大氅!
面甲之下,阖目的武夫。
天空之上,泣血的佛女。
两双紧闭的眼眸同时睁开,不同音质的低语也在同时响起。
“佛国,普照!”
“蛰官法,九成!”
唢呐音如展开双翼的惊鸿,划过天际。
荒世烈阴沉的视线中,一截锋锐枪尖刺破青烟,瞬间间扎到面前!
大阪城,宣慰司衙门。
那些被明智晴秀控制的官吏,在陈乞生的飞剑之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片刻之后便已经全部沦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而高坐官位之上的明智晴秀似乎还沉寂在刚刚获得‘新衣服’之中,不时发出骇人的嬉笑声。
场面一时间吊诡异常。
“这娘们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陈乞生眉头紧蹙,悬停在耳边的飞剑撞渊不安的躁动着。
“装神弄鬼罢了,看我的,我有办法。”
一直坐在官衙门槛上的邹四九缓缓起身,清了清嗓子,眉头陡然倒竖,怒声喝道:“你这头黄粱鬼只是黄粱梦境之中诞生的错误,你就算穿上了别人的皮囊,也永远成不了真正的人!”
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孔停下了蠕动,残缺的躯体在椅子之中立了起来。
嘶啦
明智晴秀的脸上裂开两条对称的缝隙,像是有人拿刀在面团上划出的两条缺口。
这两条勉强能够称为‘眼睛’的裂口猛然睁开,窟窿中没有眼球,只有一片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