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造孽哦……”
阿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入目是一间布置十分简陋的土屋,屋外传来几个婆妈的说话声。
她头疼得很,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人的体温和躯体,脑子里除了昨夜在白幽山和燧馗打斗的画面,还有这具身体自带的记忆。
简单来说,阿薙不是人,她原本是一只在天柱山潜心修行数百年的雪妖。前些日子,天柱山封印隐隐有了松动之象,而被镇压在山下的上古邪魔燧馗却冲破封印重临人间。
天界之人命阿薙速速前往人间擒拿燧馗归山重新封印,并许诺事成之后免去她日后修行,直接点化飞升,位列仙班。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阵罡风送到了重获肉躯的燧馗面前。
然后她就被打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阿薙:“……”
虽是在被誉为集天地之灵气,四海八荒之祖脉的天柱山修行,阿薙也仅仅只有五百年的道行,而对手可是在万年前全盛时期令三界闻之色变,见之胆寒的第一魔头。
死在这样一个逼格顶天的邪物手里,对任何一个只有百年道行的妖怪其实也算得上是荣幸,更何况阿薙在临死前还剜走了他复生不可或缺之物三魂之其一的幽精。
若非有天机老仙相送的护命法宝,可能现在她已是魂飞魄散,落得个客死他乡的悲惨下场。
阿薙也算是幸运,灵躯被打散之后,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在方圆百里内找到了这么一具至阴之躯,刚好原主也命不久矣,魂魄将归于大地,给她行了方便。
“这陈穗穗也是个苦命儿的娃,跟从外乡来的卖货郎张生两情相悦,结果被县里有权有势的王老爷看上,前两日给她爹陈祥宗送来几十两银子,她死活都不肯嫁。”
“话说那个外乡的张生可真不是个东西,骗得陈家妹子拿着王老爷送来的银子跟他私奔,接着在河边将陈家妹子打晕,抢了她身上的财物就把她丢进河里,哎哟……”
“可不是么,俺看她陈穗穗就是心思太单纯了,性格又内向才容易受骗,这都第二回了,还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说着外头的婆妈又叹了口气,“不过陈祥宗倒挺让俺意外的,俺原以为他就是个好吃懒做见钱眼开的货色,没想到一听到自己闺女有事儿,昨夜里又刮风又打雷的,他居然想都没想的跳进河里去救人了。”
“确实,你没看到他当时那着急忙慌的模样,救人上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见陈家妹子没气儿他还死了命地磕头求老天爷保佑,甚至还求起了他早亡的老婆,唉……虽然老婆子我四十多了,但看到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不过可惜啊,陈穗穗身体自幼不好,他那样哀求,最先有动静的却是被他一道救上来的男人。”
“男人?”
“你没听说么?陈祥宗下水救人,一下子救上来两个,一个是陈家妹子,一个是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侠客,腰间佩剑,长得特俊俏,眉宇间还染了朱砂,样式甚是奇特,刚救上来那会儿脸上煞白的,看上去比陈家妹子还让人心疼。”
“那人现在醒了不?说不定经穗穗这么一闹,陈祥宗改变心思不逼她嫁进王家,改让她嫁那侠客也不一定。”
“没醒呢,不过也不好说,虽说那侠客看上去不是一般人,但终究是个外乡的,且王老爷那几十两的银子被张生抢走了,没法还啊。”
阿薙听着屋外几位婆妈的谈话,结合原身自带的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大致理清了是个什么状况。
原主名叫陈穗穗,茶圆村农家女,年芳十八岁,生母早逝,生父是村里的木匠陈祥宗,出了名的好财贪赌。陈穗穗自幼身子骨差,却生的一副好相貌,不久前与一位叫张生的外乡人相识。
那张生读过几年书,几番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哄得陈穗穗非他不可,却在不久前被县里强权王老爷看上,两日前给陈祥宗送了几十两银子让他把女儿许给他做妾。王老爷论年纪可与陈祥宗称兄道弟,行事古怪为人霸道,还是个克妻命,两年内死了三个老婆,期间还强娶了不少民女为妾,至今下落不明。
陈穗穗自然是不愿意,那张生贪陈祥宗手上的几十两银子,便骗陈穗穗二人私奔到天涯海角,让她去偷了那笔银钱作为二人私奔的成本。
就在昨夜大雨,陈穗穗趁陈祥宗醉酒,偷完银钱便与张生相会在离村有好几里地的洹河畔,岂料那张生却夺走她身上的钱财并一把将其推进河中,就此跑了路。
大雨夜河水暴涨,不谈是否能活,能被发现尸骨就已是万幸,更何况陈祥宗一口气还救了俩。
洹河是从距茶圆村二十里外的灵山白幽山流下来的,昨夜她虽道行不敌燧馗,但他身上的三魂之一被自己剜走后,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虚弱昏迷之际被河水冲到这里来也不一定。
况且阿薙听屋外人阐述那男子的外形,越听越像燧馗如今的肉躯,听到眉间有样式奇特的朱砂,心里的疑窦更加深了。
阿薙尝试着从床上起来,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屋外的婆妈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看见摔在地上的阿薙惊讶道:“陈家妹子醒来了!哎哟你醒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婆妈们搀扶着阿薙重新躺在床上,其中一位跑去喊陈祥宗去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呀?身体可有任何不适?想不想喝水,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三娘。”
面对眼前这位三娘的嘘寒问暖,阿薙却表现得反应平平,她用干涩的声音问了一句:“那男的呢?”
“啊?”三娘她们以为她说的是张生,便恨铁不成钢道,“那负心汉都将你推水里去了,你还关心他?三娘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张生真不是个好东西,甚至比两年前为了拜入仙门弃你而去的阿云都还不如!”
阿薙语气淡淡:“不是他,是和我一起被救上来那个。”
三娘这头一腔愤慨被她这冷不伶仃的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却先回答了:“在你爹房子里呢。”
阿薙说了声谢谢,让她们不用跟来。便不再多说再次起身离开了土屋,留下几脸诧异面面相觑的婆妈们。
“这,这陈家妹子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