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无数梨花在这一天相约凋落,风卷残云一般飘向这冥漠之初,混沌之国。在神妖二族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鬼界第十七层却是一派自在祥和,鬼声阵阵、鬼火摇曳。
今日是十七层鬼君娶亲的日子,鬼王的喜帖早已跟随梨花洒满了天上人间。而一向死气沉沉的鬼界也突然张灯结彩,热闹非常,甚至连沉闷许久的宫楼也是装点一新。
一向不正经的恶鬼“烁”此时正端立在高楼一侧,随着他一个散漫的抬手落手,鬼界各层结界便尽相打开,那些应邀前来的恶鬼们便争先恐后地往下飘,一个个都是青面獠牙、凶相百出,想必生前的死状定是尤为惨烈。
恶鬼如潮,全都穷凶极恶地向地下奔涌而去,嘴上振振有词:“恭贺瞿桑大人入主十七层鬼域,恭贺瞿桑大人喜得良缘!”,此话一出,众鬼纷纷附和,一时间贺浪滔天。
烁嘴角不经意轻轻勾起,似乎很是满意他们的到来,看着恶鬼们道:
“感谢各位赏脸来参加鬼王大人的婚宴,烁在此先替大人收下各位的祝贺了!大人在十七层为大家准备了饕餮盛宴!用以欢迎大家!”
甫一说完,只听耳边一声轰鸣,众鬼全都炸开:
“瞿桑大人有心了!”
“烁大人不必客气!”
“瞿桑大人不愧是十七层的王!”
“瞿桑大人百忙之中还要为我们准备宴席,呜呜......他也太温柔了!”
“我也要嫁给瞿桑大人!”
“瞿桑大人万岁!瞿桑大人万岁!”
......
众鬼狂喜,情绪达到高潮,而烁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眼底生出一丝笑意,盯着这群杂鱼一般的怨鬼,幽幽道出一句话来,“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黑色身影便落到众鬼面前,电卷星飞地带走了最上面的几只恶鬼,鬼群登时散作一只包围圈,警惕地注视着中间这个神秘的黑影。
有鬼低喝一声:“何人敢闯鬼界!”
烁挑起一半眼皮,笑得张狂肆意。
擅闯鬼界?你说是何人?
况且这还是地狱十七层。
黑影缓缓落地,周身缭绕着强大的鬼气,雪白的手上提着一颗落血的人头,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滑落,而那一双精致冷漠的眼睛里却不落一丝尘埃。
有鬼认出来,兴奋大叫:“是瞿桑大人!是瞿桑大人!”
众鬼皆大欢喜,顶礼膜拜。
可下一秒,那大叫的恶鬼便被黑影一扫而空,只余下扎在地上气息飘飘的一团黑雾,众鬼屏息片刻,忽地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鬼王发怒了!他要大开杀戒!”
瞿桑微一扭头,一滴鲜红染上唇色,表情森然可怖,“我倒是觉得,心情不错。”
转瞬之间,十七层的恶鬼便被卷入一场滔天鬼焰,结界已闭,十七层内哀鸣四起,而黑影游走在无数惨叫声中,玩得不亦乐乎。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女人斜靠在宫楼一角,身上的红衣烈烈翻飞。楼下的场面愈演愈烈,哀叫声此起彼伏,她却是只顾着喝酒,时有时无地瞥一眼战场,手上提着一壶,还未见底便又抓起一壶,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烁满怀笑意地注视着这场盛宴,倏尔回头盯她一眼,满眼不屑地问:“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喝了?就你这酒量,等会儿还怎么上去找梵凝喝?”
女人不耐烦地白他一眼,飘飘悠悠地往他走去,步履蹒跚,活像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她是喝醉了。
而且酩酊大醉。
烁不觉眉头紧锁,伸手就要来抢她手上的酒壶,“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浑身粗劣酒气。”
女人身形一闪,酒壶撞在柱子上哐啷一响,抬眼死死盯着他,语气凌冽,“起开!老娘没醉!老娘昨天就开始喝了,顶大个桑冥宫,还消费不起这点酒钱?死人脸都没来管我喝酒,你管我喝?老娘咬死你!”
接着,桦嫦抓了烁的手臂便要开咬,烁缩了一下,拿走她手上酒壶,有些嫌恶道:“你离我远些,你这一口下去倒是没事,可你牙上都是毒液,又黏又臭的,回头还得找梵凝给我点息香,而且这是我们家梵凝刚买的衣裳,你别给我污染了。”
“又黏......又......臭?”桦嫦抬头,两眼空荡荡的,不知怎的泛起了微光。
烁不自然地退了退,“你,你做什么?”
桦嫦盯着他,突然小狗一般撅了嘴,“这就是......他讨厌我的原因吗?”
“什,什么?”烁迷惑地看着她,忽然掌心冒出一团黑气,烁顿时眉开眼笑,不再关注桦嫦,“梵凝传话来了,我要去接她了。”
说完,便将酒壶又还给桦嫦,笑着走进了宫殿。
宫楼之下,瞿桑还在血洗众鬼,桦嫦呆愣愣站在楼上看着他,忽觉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她伸手去抓,却只抓到楼阙上垂落的暗红色珠穗,上面一笔一划端正写着“贺十七层鬼王迎妃”八个大字,不过手掌大小,桦嫦却觉得烧得手心手背都在烫,甚至烧得她满心发疼。
须臾,瞿桑已将这群小鬼屠戮殆尽,一身幽火烧退了身上的血渍,转身来到桦嫦面前,漠然开口:“清理干净。”
桦嫦愣在原地,眼眶倏地充血,眼泪打转,“大人,我恐怕不能再陪你征战沙场了。”
瞿桑冷着脸,一言不发。
桦嫦便小狗一样抬头,艰难发声,“大人可曾觉得我,寒酸、粘臭?”
瞿桑微微蹙眉。
见他默认,桦嫦终于哭腔道:“大人,实不相瞒,我得了一种极罕见的病,天下暂时无人能够为我医治,为了不让病情加重,也不让我做出什么事情让大人为难,小人需要暂且隐退些时间,用以......忘却,不是,消除病症。”说完,满眼期待着他的答复。
瞿桑愣了愣,眸子似乎闪过一丝不解,可也不过一瞬,倏尔淡淡道:“这种事情,以后不必告诉我。”说完便化身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桦嫦睖睁片刻,听见心口的咚咚直跳归于平静,不觉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