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端立于长廊尽头,盖头之下,江白看不见她的表情。
“青青,可以明天再说吗?”江白面容苦涩。
沈青青沉默片刻,缓缓点了下头,却是直接把盖头拿了下来。
红妆粉饰,乌发云髻,沈青青现在美得动人心魄,清冽的目光却隐含一点疏离。
江白笑着向她走去,接过盖头为她重新盖上,笑她,“揭盖头不是我的重任吗?怎么?你已经等不及了?”
沈青青任由他为自己调整盖头,没有说话。
江白却突然揽上她的腰,钻进盖头里来,近距离的、轻柔的、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她的每一个五官,每一寸肌肤,沈青青在这样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颊,伸出小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
然后,江白低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唇,闭着眼一下一下地轻吻着她,却每一下都只敢浅尝辄止,不敢再多近一步。
宛若一个缺衣少食的孩童舔舐着他珍藏的糖果,细细密密地品尝着每一丝甜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糖吞食殆尽。
慢慢的,沈青青松手轻轻抚上他的脖子,纤纤素手轻轻点在他的脖颈、耳垂,江白则两手轻轻搭上她的腰,盖头随着两人的动作落到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两人吻得缠绵蕴藉、柔情密意。桦嫦却隐约感受到一点伤感。突然,桦嫦想起来什么,转头去看色骨,却见他不仅没有怒意,反而十分专注地看着两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似乎极其神往。
这个表情……似乎不太正常。
毕竟沈青青如今是他宫中的绝色佳人,他自己都爱不释手,又怎么肯让给别人动手动脚的,只怕现在已经眼馋到后悔为江白做了这个幻境。
可他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太过平静了?
不会是从瞿桑那里传染了喜怒不形于色吧?还是说因为太过伤心所以已经看不出表情了?
作为一个色鬼来讲......大概率是后者。
那么……沈青青吻色骨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的、慢慢的、柔情似水的吗?色骨吻沈青青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桦嫦稀奇地瞥一眼色骨,色骨却像是浑身都长了眼睛似地飞速捕捉到她,桦嫦不得不赶紧转移视线,清咳两声掩盖过去。
见她如此,色骨静静望着她笑,笑容不明不白。
“江白?”沈青青突然开口,在脸上摸到一点湿润。
江白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泣不成声地问着,“青青,我要怎么留住你?怎么才能留住你?”
“江白,你听我说。”沈青青拉着江白往房间里走,两人围着圆桌坐下,沈青青温柔地替他拭去眼泪,道:“离开这里吧,不要因为执念变成恶鬼。”
江白抓住沈青青的手,“可我做不到,我只要一闭眼就是江府无数人命在火海中撕心裂肺的哀嚎,是你……”
“是我。”
沈青青截过话,面色忧愁,“你一定很怨恨我吧?如果不是我,江氏不会被灭族,你不会落得孤身一人还被追杀的下场,如果不是我,你会娶妻生子,安稳度过余生,可我的出现打破了你所有的美好生活,为你带来天大的灾祸,我就是一个灾星、祸害、杀人犯……”
江白手动堵住了沈青青的嘴,沈青青拿下他的手,眼神柔软至极,“江白,我原名并不叫沈青青,我没有名字,只是一个在媚城流浪的孤儿,城主见我姿容不错,便将我收作义女,将我养大,日后好做一颗任其摆布的棋子。在宫宴猎场上的仰慕,便是我走的第一步。”
江白眼瞳骤然放大许多,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沈青青察觉之后,苦涩道:“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虚伪、下作吧?”
江白不做回答,沈青青继续道:“那些密信自然不是真的,你的父亲一直本本分分、脚踏实地,没有半点谋反之意。只是他那门生一心想要夺取金澜,甚至企图借用布坊的名义暗中染指媚城,虽然布坊大权不在他手上,可他只要稍稍散布一些谣言,金澜百姓就会相信,金澜城主就会对此起猜疑之心。
同样生出疑心的还有媚城,而我则是城主安排到金澜的一枚弃子。谋反之罪、帝王之怒,光有密信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用于定罪的死物,我便是那个死物,一旦发觉到任何的谋逆之心,就会立即变成一把利剑,化完美为腐朽,化平静为汹涌。”
江白垂了眸,唇齿微颤。
“本来媚城对你们只是试探,可错就错在你父亲的一时心软。他知道他的门生意图谋乱,却顾及那点师生情谊,为了那个门生□□我,殊不知其实被他摆了一道。他囚住我,却要假装以我的生死为赌注向媚城谈和,利用你我的婚约来转移视线,营造他也被江家欺骗的表象。”沈青青弯了嘴角,发出两声轻叹:
“可笑,金澜城主明明知道他的野心却纵容他残害师门。可悲,媚城城主宁愿错杀一千也要杜绝一切威胁媚城的机会。”
江白眼角微红,怔怔看着她,对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沈青青与他对视,含着泪继续,微微嗫嚅,“小次山祈福,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差一点就让我舍不得离开你。没有人如你这般为我担忧过,可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停留就将我由死物变为活物。
一颗棋子就要有成为棋子的觉悟,我的身份影响着万千人的命,而我的命从来只在城主手中,无法由别人定夺。你离开的那晚,我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机会与你相见。”
沈青青擦掉眼角的泪水,缓了缓,“最善于谋略的帝王,不但要会带兵打仗,还要懂得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攻取对方的城池,如何在尔虞我诈的较量中去削弱敌国的力量。只用一人之命便能去交换对方无数生命,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沉浸在这样的疯狂夺取之中,而被他培养的我也不得不按照他的脚步来走,因为我知道,不止是我成为他攻城略地的棋子,身为公主,他也将媚城所有人的性命压在了我身上,我又怎么能够弃媚城于不顾,独自苟活于世呢?”
“呵。”沈青青戏谑一笑,声音凄凉至极,“江白,何止是你不敢来见我,我又有何脸面来见你?我是个杀人犯,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是活该变成恶鬼的心如蛇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