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是黑暗弥漫的时刻,世界仿佛只有黑暗与更加黑暗,没有五彩缤纷,只有白色可以对抗黑暗,黑白分明。
一袭白衣,立于玉佛殿前,分外显眼。
玉佛殿内交上了手,殿外把风的黑衣人也被盯上。
走出暗影,黑衣人盯着王严秀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是有旧怨?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今夜,在瓦官寺,这佛门清净地。
王严秀当真见着了活鬼!
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天目山,“江东四恶”的老幺,“第四害”胡龙驹。
“第四害”是胡龙驹给自己起的江湖绰号,却不是因为在“江东四恶”中排行老四。
胡龙驹是义兴郡人,家乡广为流传着同郡前代名臣周处的励志故事。
周处年少时有勇力,无德行,是家乡的恶霸,与南山猛虎和西氿恶蛟被并称为“三害”。后来周处弃恶从善,杀了猛虎、恶蛟,自己师从名士,发奋读书,终成当世名臣。
周处从祸害变成了义兴人的骄傲。
每个孩子都是从小听着“周处除三害”的故事长大。
胡龙驹不以为然,周处成了名臣,又怎样?最后不还是遭到小人陷害,兵败身死!
给自己取个绰号“第四害”,带着自小的叛逆,带着对家乡先代名人周处的揶揄。
你能除三害,可我是第四害!
当年,明明一剑穿心,居然还活着!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王严秀弹剑作龙吟。
管你什么僵尸、活鬼!恶人死而复生,便再杀一次;地狱来的恶鬼,便斩杀恶鬼,送回地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见王严秀,早已痊愈的胸口剑伤,似乎又灼痛起来,胡龙驹侥幸偷生,是因为他的心脏,罕见的生在右侧。
伤口没有灼痛,灼痛胡龙驹的,是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当年,王严秀并不知道,他若不出手,后面还有一个孙文明。
孙文明救下了重伤待死的胡龙驹。
险死还生,自知凭自己的武功,再练上一百年也不是王严秀的对手,胡龙驹投靠阴司,要让自己变强,若武艺不能提高,也要获得强大的势力。
对胡龙驹的这份执着,那股子对自己都够狠的狠劲,孙文明很欣赏,甚至亲自点拨他的武艺。
到了新君即位后,茹法珍增扩阴司人员,除了从外面招募高手,还从内部提拔,胡龙驹成为十大鬼帅之一。
胡龙驹同样用剑,不止一把剑。
背着一个类似古琴却又多出一个长柄的奇怪物件,那是胡龙驹的独门兵刃。
不是古琴,是剑,也是剑匣。
剑匣中有三柄剑,算上剑匣重剑,共有四柄剑。
匣中剑,一柄比一柄短小。
一寸短一寸险。
剑越短,剑招越是奇诡、凶险。
长剑夺命,短剑搏命。
胡龙驹生性悍勇,自小在乡里好勇斗狠,与人殴斗从来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没有丢掉性命,总能赢。
遇上王严秀,输了,若非是罕见的右心人,连命都没了。
捡回一条命,胡龙驹似是换了个人般,格外惜命。
不是他变了,不是他怕了,是因为没到拼命的时候,他要留着这条命来复仇。
如今,武艺更胜以往,仇人就在眼前。
胡龙驹要为自己复仇!
玉佛殿内,黑衣人被对手凌厉的攻势逼退,退出殿外。
退到殿前广场上,黑衣人才看清,他的对手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剑客。
为了隐匿玉佛殿内,也穿着一身夜行衣。
少年剑客正是南墨世家季家的希望之星,季无病。
扫了一眼季无病的对手,独门兵刃,别无分号,王严秀出声提醒。
那是成名已久的江南恶贼“一线牵”度休文。
他的“一线”牵得不是千里姻缘,是他人性命,是他人钱财,是良家女子的贞操。
不但入室行窃、杀人劫财,还是个无耻的采花贼。
度休文为人不齿,最后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销声匿迹了许久,王严秀以为他已经被除掉,原来只是藏匿了起来。
他的兵刃也是一门奇门兵器。
是一根用珍稀的乌金丝绞合而成,粗细如同琴弦的乌金线,用特制的线盒缠于腰间,用时抽出。灌注功力可以随意扭曲,开门撬窗,悄无声息;绕线勒缠,锋利逾刀剑;抛缠于树梢、屋檐,可作钩索;……
变幻莫测,防不胜防。
对季无病的武功,王严秀很放心,他欠缺的,是江湖经验。
藏污纳垢,干出如此下作的事,皇帝、朝廷,哪里还在乎脸面!
可是萧懿、徐曜甫还要脸。
即便对自己的心腹徐曜甫,萧懿也没有透露阴司的信息。一方面,阴司隐秘,萧衍也没有多向兄长透露,他知之不详;另一方面,作为朝廷首辅,多少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
而大抵是同样的原因,身份已经从江湖人变为朝廷官员的徐曜甫,则对王严秀隐瞒了来瓦官寺窃夺宝物的幕后主使是皇帝。
对于江南大侠王严秀来说,这只是江湖事。
一群江湖败类觊觎佛寺之宝,江湖的正邪之争。
“佛门净地,不宜染血,我们的恩怨,去寺外解决,不死不休!”
王严秀没有立即出手,向对面的胡龙驹发声。
胡龙驹与退到他身边的度休文对视一眼,抬手一指,江岸。
瓦官寺位于淮水南岸,濒临大江,寺外不远,便是江岸。
虽然寺外还有一重建康外城的篱墙,可对他们来说,城墙都不是问题,何况篱墙。
胡龙驹只想与王严秀决一死战,在哪里都无所谓;度休文却是暗想,这个季节,江岸芦荻茂盛,万一不敌,逃脱起来比这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