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法珍深知,自己的权位稳固的基础是萧宝卷能稳坐皇帝宝座。
所以他对小皇帝效忠。
他的忠诚源自利益。
赵鬼不一样,他效忠小皇帝是出于对先帝的感念。
他的忠诚源自信仰。
尽管对茹法珍扩张阴司人员的做法并不赞同,对他招揽江湖败类,令阴司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心中不满。
赵鬼没有去无谓的抗辩,更没有动摇忠于小皇帝,报先帝恩遇的信念。
孙文明说得没有错,赵鬼对自己献给茹法珍的竟陵之谋的成败并不在意,那只是一次试探,对草堂情报能力、战力的试探。
至于执行计划的祝灵勇、梅师济等人的生死,看他们自己造化,赵鬼不在乎。
本就是该死之人,不可惜。
赵鬼在为一个自己将要亲临一线的大计划做准备。
包括这一次,茹法珍借着皇帝要求窃夺瓦官寺玉佛,要求赵鬼设计引蛇出洞,揪出内鬼的计划。
赵鬼不以为然,既厌恶窃夺玉佛这件事,也不觉得这是揪出内鬼的机会。
但他还是制定了计划,做出了安排。
这几年,除了出谋划策,只是读书、写文章,从没有出过手,不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会武,而且自己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战力,也不甚清楚。
虽然对解滂有几分欣赏,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出手解救。
亲自出手,也是一个测试。
对自己的测试。
与当今江湖的顶尖高手过招,了解如今的自己。
让季无病和徐曜甫撤出战圈,王严秀与华文荣本没打算一起出手。
由王严秀出战,华文荣压阵。
可不曾想,对手主动出击,一举同时攻向两人,竟是打算以一敌二,挑战南北双侠!
“……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请为吾子陈之。……”
一轮攻势,将双侠一齐卷入战圈。
如同文人论辩,赵鬼拱手一礼。
“汉氏初都,在渭之涘,秦里其朔,实为咸阳。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缀以二华,巨灵赑屃,高掌远跖,以流河曲,厥迹犹存。……”
赵鬼动若鬼魅,倏忽而过,看似毫无章法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却是大巧若拙,巧妙地将王严秀与华文荣分割开来,看上去是二打一,实则各自为战,互不呼应。
“……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簧雀。伏棂槛而俯听,闻雷霆之相激。……”
赵鬼蹿升至半空,宛如雷神,似要发出雷霆一击。
王严秀与华文荣对视一眼,心下暗叹。
这百年古刹,今夜,劫难难免!
身处百年古刹,王严秀与华文荣束手束脚,始终将功力收束在可控范围,避免对佛寺造成损害。
结果,一直让赵鬼牵着鼻子走,尽处下风。
赵鬼接下来的攻击,威势惊人,他们不得不入天人境,全力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赵鬼与双侠交手的广场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僧人。
僧人周围似有一圈光晕,在这暗夜里,分外明亮,有如神佛。
不要说远处观战的季无病与徐曜甫,就连已入天人境的对敌三人都不知僧人是何时,如何来到广场中。
说他是僧人,是因为他身穿僧袍,手执法杖拄地,行单手合掌礼。
但他又不像个僧人。
他的僧袍不同于寻常僧袍,竟似是锦缎制成;不似高僧的法相庄严,他赤足而立,披头散发,竟是不修边幅;他手中的法杖,虽是根法杖,可杖头叮叮挂挂,挂着铜镜、剪刀、镊子……,似个货郎。……
看上去年纪应该很大,却又不很分明,让人难以确定他的年龄。
见到诡异出现的僧人,赵鬼大吃一惊,蓄势待发的威猛招式,尽数向僧人倾泻而去。
这个僧人,正是他这些年守在地下的原因。
制局监地下密室的囚徒!
僧人不闪不避,雷霆般的《西京赋》功法全部击中目标。
然而,却如泥牛入海,化为无形。
僧人毫发无伤。
微一皱眉,略加思索,赵鬼一闪身,竟从僧人身体穿行而过!
难道,这是一个幻影?
王严秀等人大为惊异,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这种功法。
的确不是武功。
遍读秘阁藏书的赵鬼知道,这是“分身法相”,不是幻影那么简单。
若只是幻影,《西京赋》功法应该穿过,对广场造成巨大破坏。
可功法是被吸收、化解了。
所以他又从“分身”穿过,加以验证。
“云何为嗔?谓于有情乐作损害为性。嗔者,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
僧人望向赵鬼,念起佛经。
旁人听来寻常的念经,却似给赵鬼带来了内心的震颤。
眉头紧锁,深深看了僧人一眼,赵鬼倏忽闪身,消失不见。
季无病年少,徐曜甫久居汉中,来京城时日尚短,不识得僧人。王严秀和华文荣却是认得,双手合十,向僧人施礼。
早年,京城都下曾有一位奇僧,奇装异行,不忌酒肉,行走街巷坊市,传法布道,作谶语,言预兆。
其预言,每每应验,信者日众。
一代奇僧,释宝志。
武帝朝,释宝志忽然销声匿迹,无人知晓其下落。十多年过去了,这位消失已久的奇僧,竟在这样一个不平静的暗夜,突然出现在这瓦官寺中。
“阿弥陀佛!”
释宝志口宣佛号,向护宝众人单掌还礼。
看向王严秀和华文荣,眼神似带着某种莫名的悲悯,脸上却似带着通明的笑意,如神佛俯瞰人间。
“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于诸理事迷暗为性,能碍无痴,一切杂染所依为业。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没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