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备一条快船,我要立刻回江陵!”
荆州密探意外获得阴司鬼卒探得的重要情报,回来禀报正在襄阳的乐蔼。
正如一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时候,在恰当的时机和条件下,反而是在智谋之士的身上,用计效果更好。
乐蔼,身为荆州幕府“南阳三杰”之一,精细谨慎。
来到襄阳,除了执行荆州行事萧颖胄布置的任务,还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去延展范围。
拿到密探带回的重要情报,除了情报本身,乐蔼还联想到别的。
让他迫不及待地要立刻返回江陵,面见萧颖胄。
若非乐蔼这样谨慎又尽职,就不会来到襄阳后,派人盯梢王天虎,便不会发现王天虎异乎寻常地频繁前往杜公酒坊。
现在得知了杜公酒坊是京城方面密探的据点,那么王天虎如此频繁的前往,就有可疑。
乐蔼不得不去想,也许,手里拿到的这份情报,正是王天虎提供给阴司密探。
作为荆州方面在襄阳的重要情报来源,王天虎若是也在给京城提供情报,那么对他的身份,对他的信任程度都要重新评估。
当然,情报内容,萧衍前往沔北视察防务,万一出点意外,那是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变故。
乐蔼没有怀疑情报的真实性,一方面,是情报的得来方式,没有发现可疑;另一方面,只要消息没有走漏,这样的事情似险实安,乐蔼自己都有可能做这样的事,何况有天下之志的枭雄萧衍。
除了情报本身的重要性,乐蔼派人监视王天虎的发现,京城密探据点的暴露,自己的判断,也要及时告知萧颖胄。
当晚,不顾夜间行船的危险,乐蔼连夜赶回江陵。
客舍对面,正在邸店掩饰下进行监视的庾域和张水柔,遥见乐蔼匆匆离去,相视一笑。
京城建康,萧氏三桥老宅。
四郎萧畅,五郎萧融恭敬地站立堂下,等候长兄的训示。
一直忙着北伐的最后准备工作,萧懿已经连续在尚书台值守了几日夜。
明日,胡松将率越甲左军奔赴历阳,而刘山阳也将率白甲西上。
总算能回府,喘口气。
对不顾个人安危,誓死追随自己的部下徐曜甫,萧懿不便多说什么,对于四弟和五弟,则没有那么多顾忌。
可是,看到毕恭毕敬的两个弟弟,萧懿又有些不忍苛责。他们不是为了自身荣华富贵,只是想要保护兄长。
一片手足之情,让萧懿如何能够开口训斥?
萧懿一声长叹,招手让两个弟弟坐下说话,决定与四弟、五弟推心置腹地交流一番。
“你们的心思,我知道。可是我的志向,难道你们不知?”
萧懿看着两个弟弟,沉声道。
“昏君在朝,小人当道,大兄当真要坐以待毙?”
五郎萧融有些忿忿,这个不通武艺的文士,性情却刚烈。
五弟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看了看长兄,萧畅没有说话。
下意识四外看了看,萧懿坚定的目光又从两个弟弟脸上扫过。
“你们觉得,我和三郎,谁更适合争天下?”
萧懿冷不丁问道。
萧畅和萧融吃了一惊,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也觉得,三郎更合适,对不对?”萧懿笑道。
对自己这个三弟,他一向欣赏有加,评价极高。
“效法先贤,竭尽忠诚,是我平生志向。哪怕最终,如同比干一般,亦是无悔。家中兄弟皆以我为尊,遵我之命行事,包括三郎。我若在,就会让他束手束脚,不能尽展抱负。”
萧懿露出一丝苦笑,表达完心意,转而分析形势。
“如今,虽主上昏荒,奸佞当道。但天下之士仍多有忠于朝廷,三郎若举义,尚欠一个大义名分。历朝历代,若行革命,何曾有过不流血?因功受戮,天下冤之,我死,可为三郎赢得天下士人支持!我之血,可为三郎赢得大义名分!身虽死,亦含笑九泉!”
听完长兄这番话,萧畅和萧融没有再多说什么,深深施礼。
两人不约而同,各自下定决心。
不让长兄孤身赴难,就算要死,黄泉路上,兄弟相伴!
“一直以来,君在襄阳,冒生死之险,为我送来情报。此番又辛苦探来如此重要军情,萧颖胄无以为报,请君满饮此杯,聊表寸心!”
萧颖胄举杯向王天虎敬酒。
“王天虎何德何能!”王天虎慌忙还礼,举杯一饮而尽。
“使君不以我出身寒微,倾心相交,王天虎唯有以死相报!”
王天虎斟满酒盅,回敬萧颖胄。
多年的酒友,两人都是好酒量,气氛如过往一般亲切、热烈。
乐蔼已经赶回江陵,将一切禀报萧颖胄。
对比王天虎给自己的情报和乐蔼带回来的情报,显然京城方面获取的情报更详实,也更重要。而同样的事件,不同的内容,情报的来源可能都是王天虎。
张弘策出意外,的确会对雍州造成不小的打击;但萧衍若出事,会改变天下大势!
情报的差别,不同的后果,对荆州的影响有天壤之别!
为何要篡改给荆州的情报?
若是萧衍出事,朝廷控制雍州,而自己却误以为出事的只是张弘策,可能会采取不当的措施,给朝廷口实,顺手再拿下荆州。
萧颖胄越想越觉得后怕。
再联想起当初与王天虎的相识。
王天虎是不是先帝派到他身边的人?
萧颖胄的心底,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那时,王天虎在京城中军任职,以萧颖胄对先帝手段的了解,完全有可能。
深深的忌惮,让他更加感到恐惧。
表面上,萧颖胄一如既往,与王天虎豪饮、笑语,不露丝毫端倪。
毕竟,证据都是间接的,再合理,也只是推测。多年的感情,多年的信任,不会这样轻易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