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无量天尊!”
凭空响起一声道家唱诵。
“师弟,在外这么多年,就为了当年一句气话,当真一辈子不回龙虎山了么?”
一位身穿天师道袍,慈眉善目的世外仙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笑问蔡谪仙。
原来蔡谪仙竟然出身龙虎山天师道。
初代天师张道陵创立天师道,又被称为“五斗米道”,率众弟子游历名山大川,最后选择在龙虎山修道炼丹。炼丹大成后,听闻蜀中百姓饱受疫病之苦,张道陵移居川中,传道授法,救治百姓。
天师道的天师由张道陵子孙代代相传,到了张道陵的孙子张鲁时,结合五斗米道和世俗政权,在汉中建立了割据政权。
后北方霸主曹操征汉中,张鲁举地归降,天师道转移往中原、北方传道。
张鲁去世后,其子张盛接任天师,重返龙虎山隐居修道。龙虎山成为代代相传的天师道祖庭,因为天师都是张氏子孙,故而代代皆称“张天师”。
这位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须眉皆白的仙人,正是当代张天师。
“师兄,这些都是恶人,无故伤我鼠儿!”
蔡谪仙竟像是见着长辈的孩童,抢先告起刁状。
扑哧一笑,张天师安抚道:“还敢说,你敢说不是驱使鼠儿在山林乱窜,先吓到别人?”
见蔡谪仙一脸赧然,怕话说重了,这个师弟又要逃走。
张天师温声道:“跟我回去可好?在龙虎后山给你辟一块道场,由你驱使鼠儿任意玩耍,只不得伤人。我也不让别人来打搅你。”
“当真!师兄……”
蔡谪仙带着哭腔,张开双臂向师兄抱去,却一个趔趄,抱了个空。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张天师,并非真人!
“师兄?你,你羽化了?……”
想到即便回到龙虎山也见不到师兄,蔡谪仙嚎啕大哭,群鼠竟也一改凶恶模样,悲伤起来。
一片赤子之心令蔡谪仙修道进境神速,但这片天真烂漫却又阻碍了他跨入至境,修了个不上不下。
似是拿这个师弟也没办法,张天师只得暂不理会,向柳庆远一行人行礼致歉。
一众人慌忙还礼,尤其是郑植,毕竟出刀在先。
看了一眼郑植手中的血饮刀,张天师告诫道:“此刀含恨而成,饮血为养,魔性天成,居士用之当慎而又慎!”
双手将宝刀奉上,就像只是路边捡到的破铜烂铁,郑植诚恳道:“此刀夺自敌手,我也觉得握在手中,似有无尽杀念。愿奉与天师,镇压于山林。”
点点头,张天师含笑道:“天地万物,皆有缘法。此刀落入居士手中便是缘法。”
说着,凭空指点,似指画符箓,符成,张天师虚空一拍,似将符箓拍入血饮刀,同时喝道:“封!”
血饮刀一阵血光大盛,仿佛刀中当真有一个嗜血恶灵,继而血光褪去,似被镇压,只余照人如镜的锋利宝刀。
手握宝刀,郑植立时感到那种微妙的变化,不再有刀中传来的阵阵杀念。
正要拜谢,却听张天师接着道:“兵者凶器,我虽施符暂时镇压魔性,但还需持刀人守稳道心,否则杀戮心起,魔性难压。”
血饮刀出世,铸刀人丧生,宝刀落入郑植手中。
如张天师所言,皆是缘法。
天意不可违,天机不可泄。
以符箓暂封血饮刀魔性,张天师只能做到这一步。
那边,涕泪未干的蔡谪仙,见到师兄施展符箓,顿时破涕为笑,手舞足蹈起来。
“不是羽化,师兄没死!是元神出窍,师兄道法大成!”
原本作悲伤状的鼠群,似也跟着欢快起舞。
正有些沉郁的气氛,被蔡谪仙的天真烂漫冲淡了许多。
与众人道别,张天师向蔡谪仙吩咐道:“快些回山,走僻静的路,莫要吓着世人!”
言罢,张天师的元神消失不见。
也不搭理众人,蔡谪仙径自欢欢喜喜地驾驭着群鼠回龙虎山。
对所谓神兵利器,从来兴趣不大,郑植一向认为,勇气在心,武力在人,人的胆气、勇力远比什么神兵利器重要的多。
此番,鬼使神差地江上杀敌夺刀,竟是背上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天意么?那不就是说,哪怕此刻把刀扔在荒野,也会辗转回到自己手中,只是可能再徒造一番杀孽。
手握血饮刀,郑植不禁苦笑。
一路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郑植、柳庆远一行人也不再游历,径直返回襄阳。
郑绍叔已在襄阳南门外苦候兄长多时。
久别重逢的兄弟之情暂且不表。
襄阳城中近日传遍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萧使君巡视沔北防务,在下笮戍遭遇大阳蛮突袭,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压根就没去下笮戍,萧衍自然没有负伤。
张法回来了,让茹法珍忙活一番,白送数百张强弩,雍州赢下一局。
但张法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无心庆功。
在追查这批准备送给大阳蛮的强弩时,张法发现,此前有一批强弩被阴司秘密运送出京,不知去向。
虽然没有神锋弩这样的大杀器,但这批数量达到百张的军用强弩集中使用的杀伤力依然惊人,若是在萧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于襄阳街头,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对张法来说,返回襄阳,追查那批极有可能已经秘密送入襄阳的强弩更为迫切和重要。
不过,人虽然离开京城,却已在敌人核心埋下了一颗重要伏子。
张法的离开,梅师济的消失,反倒有可能让对手放松警惕,让伏子发挥更大作用。
得到张法带回的消息,从沔北返回襄阳后,连续数日,萧衍一直在刺史府内闭门不出,想要以静制动,看看各方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对手果然出招了。
顺着萧衍闭门不出,借力打力,襄阳传遍了萧衍重伤的消息,草堂竟然追查不到消息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