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谁无一死?古往今来,可曾有过为了偷生,苟且逃亡的尚书令!”
面对徐曜甫和虞安福的苦苦劝说,萧懿最终用一句话,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虞安福自不必说,徐曜甫也没有追随萧懿入台城,只因为萧懿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他。明知是主君要保全自己,却无法拒绝,徐曜甫唯有誓死护住少主。
固然有萧懿自己的志向,虽然有徐曜甫做出的精心布置,但萧懿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长兄如父,在父亲萧顺之去世后,九个弟弟都唯萧懿这个长兄之命是从,包括雍州的三弟萧衍。
早在萧懿从益州刺史任上被调往东部,短暂担任郢州主政官的时候,萧衍就派心腹劝说长兄不要入京,雍州和郢州同时起兵,割据自立。
但萧懿不同意,于是萧衍便继续隐忍。
若是萧懿当真潜逃往襄阳,萧衍一定会推举长兄为主。一向拥护萧衍的雍州诸将能答应么?
雍州人心就会分裂。
心里的想法如何,都不是罪。
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忠于大齐朝廷的,如今,没有罪过,只有功劳,却被朝廷处死。
这样的奇冤,天下的士人、百姓都会同情,人心会倒向雍州。
三弟萧衍起事,既是诛除奸佞,纠正乱政;也是身负家仇,冤屈。
有了大义名分!
死了可以成全自己的志向,为三弟铺路,活着却会限制潜龙出渊。
萧懿唯有一死!
萧懿与萧畅兄弟一到尚书省,御刀卫就将官署包围。
茹法珍在一众御刀卫护卫下,缓步踱进政事厅。
萧懿与萧畅兄弟,端坐主从席,镇定自若。
看着萧懿,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这一天,茹法珍隐忍等待了很久。
扫了一眼萧畅,这个人有才具,可惜是萧懿的亲弟弟。手足情深,血海深仇,化解不了,所以也必须死。
没有想到萧畅陪着兄长在尚书省,茹法珍只准备了萧懿一个人的毒酒。
低声吩咐下属另做准备,茹法珍在萧畅对面坐了下来。大局已定,他不介意如同老猫戏鼠一般,与萧氏兄弟聊上几句。
“尚书令可曾后悔回到京城,可曾后悔与陛下作对,与老夫为敌?”
茹法珍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闻言哈哈大笑,萧懿的笑声没有垂死的疯狂,反而带着自信,仿佛他才是胜利者。
“全忠节之名,遂心中志向,萧懿何悔之有!”
萧懿面带傲然。
“倒是茹监,……”看向茹法珍,萧懿带着戏谑之色。
接着,萧懿敛容,一脸自信道:“今日我死,但家弟还在雍州,实在是让人替朝廷担忧,替茹监担忧!”
茹法珍心中莫名一惊,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毒酒备好,茹法珍宣皇帝口诏,尚书令萧懿谋逆,当处极刑,念对朝廷有大功,赐毒酒,留个全尸。
至于萧畅,没有诏令,不过谋逆是族诛的罪,一并处死也是分内。
萧衍端起毒酒,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看向四弟萧畅的眼神却有一丝疼惜、哀痛。
萧畅洒然一笑,举杯一礼,饮尽毒酒后道:“有三哥与八弟、十一弟在雍州,我家血脉不绝,弟能与大兄为伴,黄泉路上亦能聆听教诲,岂非幸事!”
萧氏兄弟死得如此从容,多少让茹法珍作为胜利者的得意之情被挫伤。
在去给皇帝复命的路上,萧懿的遗言却像一道诅咒,反复在茹法珍心中回响。
到了这个时候,茹法珍才想起,好像萧衍重伤,生死未卜的传言,还没有联络襄阳去核实。
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一直都和小皇帝一样,认为以雍州一州之力,敌不过朝廷举天下之力,并不大把萧衍放在心上。
传言的真伪,其实自己不太在乎。
但为何萧懿死前如此自信,仿佛看见雍州起兵,朝廷无力抵挡,自己最终会死无葬身之地。若只是萧懿口出狂言也就罢了,可阴司智囊赵鬼也一直劝谏自己要重视雍州,必须在牵制住萧衍之后,才能对萧懿下手。
如今赵鬼不在身边,无人劝谏,自己就和皇帝凭着一条传言,对萧懿下手。
我,是不是犯错了?
茹法珍心中,生出疑问。
向皇帝复命之后,茹法珍回到制局监官署,等着消息,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处死萧懿的同时,大队御刀卫在梅虫儿和徐僧重带领下,包围萧氏老宅,搜捕萧氏满门。
“茹监,属下等攻进去的时候,三桥萧氏老宅已是空宅,只拿住了萧家五郎萧融。”
总算有所收获,不然梅虫儿和徐僧重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茹法珍复命。
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个性刚烈。
制局监都破门入府了,茹法珍不会留长兄活路。
萧融立于堂中,厉声喝道:“奸佞弄权,朝廷首辅因功受戮,天下冤之。萧融能随兄长于地下,何惧一死!”
不能再杀了!
除掉了威胁自己权位的萧懿和让自己有些忌惮的萧畅,茹法珍也似冷静下来,此前忘之脑后的赵鬼劝谏之言又浮现脑海。
让对手有所牵挂,才能设计掣肘;除去对手的牵挂,岂非帮助敌人,让自己失去用谋的空间。
非智者所为!
“萧五郎不必着急,早晚让你追随兄长于地下,不过不是现在。”
茹法珍面带冷笑。
转而向梅虫儿、徐僧重吩咐道:“把他关入尚方囚室,严加看管!全城搜捕萧氏一门,吩咐下去,要抓活的!”
萧氏一门要抓活的,留在手上作为筹码!
在前往台城之前,萧懿吩咐五弟萧融,在他离开后,立刻逃走。但萧融没有遵从长兄吩咐,已经立定死志,要随长兄于地下,端坐府中等着制局监上门。
制局监包围萧氏老宅时,曾受萧懿庇护的何远正在府中苦劝萧融一同离去。
“我早已与四哥约定,与长兄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