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新洲,一路向西,登上江岸,高江产向何远拱手道:“到了这里,义方可独自前往华氏山庄,我要回建康。”
“你比我更用得着!”
将高江产递过来的金条和钱袋推了回去,何远沉声道:“保重!”
没有劝说好兄弟一同去见江北大侠,何远知道,高江产一定是有不得不返回建康的理由。
目送高江产独自驾着小舟远去,何远转身奔赴六合山。
势单力孤,什么也做不了,他有个想法,或许能为赴死的萧氏兄弟复仇。
若是不行,何远就要远赴西境,投奔雍州,为萧衍效力。
打回建康!
驾着小舟重返南岸,哪怕回到京城是死路一条,高江产也必须回去。
他要隐身里巷,守着郑植在长干里的家。
那是郑植的托付,也是自己的承诺。
若是去直渎渔村的是郑植,或许会带着老莫一起走,或许他还能活着。
可惜,去的人是高江产,老莫并不知道,高江产带去的人,也不是郑植安排退路所要保护的对象。
没有想到,使用郑植托付的铁符,会是这样的结果。
脑中忘不掉直渎渔村的熊熊火光,高江产的心中满是愧疚。
尚书令萧懿、卫尉萧畅兄弟被毒杀,五郎萧融被关押在尚方,萧氏一门遭到通缉。
京城人心惶惶,高门大族人人自危,有两个人,不安之心尤其强烈。
那是已故竟陵王萧子良的长子萧昭胄和他的弟弟萧昭颖。
由于自己得位不正,为了巩固皇位,先帝萧鸾顾不得骨肉亲情,对齐高帝、武帝的血脉大肆屠杀。
萧昭胄和弟弟萧昭颖侥幸躲过了先帝的屠杀,却又在小皇帝与“六贵”的交锋中受到牵连。
兄弟二人躲过搜捕,藏匿民间,直到崔慧景围困台城。
觉得崔慧景大事将成,萧昭胄兄弟投身叛军,表示拥护,不曾想,转眼间,十万大军被三千越甲击败。
崔慧景父子的人头悬挂于朱雀航边示众。
虽然只是将萧昭胄的王爵降为侯爵作为处罚,没有进一步追究,但被遣返府邸思过的兄弟二人,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对于屡屡上门的制局监人等,兄弟倾尽府中财物,大肆贿赂,只求平安。
倒是让他们苟延残喘至今。
连皇帝的亲弟弟萧宝玄都被处死,萧昭胄兄弟二人也没有被追究、处置。
萧昭胄兄弟如此识时务,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
已故竟陵王萧子良,当年也是一代贤王,府中人才汇聚。
如今在梅虫儿手下颇受重用的副手桑偃,就是萧子良的王府旧人。
从先帝屠杀高帝、武帝血脉开始,萧昭胄兄弟的府上便门可罗雀,唯有桑偃暗中往来。感念故主的恩遇,桑偃暗中对萧昭胄兄弟多有庇护。
崔慧景事败之后,不能直接出面,却在背地里出谋划策,桑偃让他们破财免灾,得到了暂时的平安。
一时的平安,终非长久之计,京城的动荡,让兄弟二人又不安起来。
“桑帅,如今京城这局面,说是搜捕萧懿一门,只怕闹到后面会借题发挥,我兄弟也难以幸免。一向多承桑帅庇护,萧昭胄拜谢。还望桑帅指点迷津,给我兄弟寻条活路!”
萧昭胄向秘密过府来见的桑偃重重下拜。
“大王!如此,岂不折煞在下!”
桑偃连忙把萧昭胄扶起。
虽然萧昭胄已被免去王爵,但私下里,桑偃还是沿用过去的称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怎么委曲求全,生死终究操控在别人手中。只有豁出去,扳倒昏君,奉大王为主,拼一条生路出来!”
桑偃一脸决然道。
心中一惊,想是想过,可萧昭胄寻思,自己兄弟二人,手上无兵、无权,若有异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见萧昭胄一脸疑惧,桑偃解说道:“前巴西太守萧寅返京后一直赋闲,朝廷只给个散官打发,心怀不满,我已与之秘密来往了不少时日。”
“只要大王许以高官厚禄,必能让他与我们同心。他的麾下,养着数百精锐部曲可用。”
“另外,尚书令被害,人心冤之。太子右卫率胡松昔日曾受先王提携,近又受尚书令重用,必对昏君心中不满。如今他刚刚返回京城,驻军城南新亭戍,我再去与他秘密联络。内有萧寅部曲,外有胡松举兵呼应,再加上我与大王腹心勇士,趁着如今制局监的注意力都在搜捕萧懿一门,觅机突袭东宫,一举拿下昏君,拥立大王,大事可成!”
经过桑偃一番解说,萧昭胄也觉得的确有机会。
与其坐而待死,不如奋起一搏!
“我兄弟性命,就拜托桑帅!”
萧昭胄下定决心,向桑偃重重一礼。
“我受先王大恩,无以为报!必尽全力,护大王周全!若有违此言,天地不容!”
桑偃还礼,立誓。
京城的一片纷乱中,有人藏匿,有人惊惧,有人密谋,还有人逃离。
人老成精。
远在西境荆州治所江陵城中的夏侯详,打从听说雍州刺史萧衍遇袭重伤的谣言,便预测了下一步朝廷可能的变故。
当然不相信有“潜龙”之名的萧衍会如此轻易就重伤待死,夏侯详预见了京城的动荡,以及后续的连锁反应。
乱世的大幕就要拉开。
秘密传信给京城的长子夏侯亶,让他立刻设法逃离建康,来江陵会合。除了让长子离开京城那个危险的地方,在夏侯详的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谋划,谁也没有告诉。
只有等到时机到来,才会揭晓。
江陵城中,同样听说萧衍遇袭负伤的传闻,萧颖胄则是惊疑不定。一方面不相信枭雄萧衍会这样就轻易遇袭,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有所准备。
传言证实了乐蔼截获自阴司的情报准确,而王天虎提供的情报,可疑!萧颖胄内心对王天虎的猜疑又加深了一层。
二弟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