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近乎于道德绑架的请求声中,元冲站了出来。
十八岁的他看上去朝气蓬勃,眉宇间充满浩然正气。
“南绥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挑衅,绝对不能姑息!
他们的小人行径不仅让大兴颜面无存,若以后其他附属小国纷纷效仿,大兴便再也没有宁日了。
请皇兄尽快处死赵错,向南绥立威。
我愿亲自领兵,一举拿下南绥。”
元冲拥有着少年人的冲动,却也有皇室子弟的精明。
他赞同张威所说的组合拳,唯一不同的是,他希望领兵灭南绥的是自己。
这种大功绝对不能再让给张威,否则张威的势力和威望只怕还会再上一层楼,到时候就更难压制了。
他此次进京本就想清君侧,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威得此机会。
欧阳翊缓缓走出跪下,举手投足间透出不凡的气度和儒雅。
“大兴初始所订下的德行之一,便是要明辨是非,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这不仅是治国的基础,也是对大兴子民的承诺。
在做出每一个决策之前,我们必须深入调查,查明真相,不能只凭一名刺客的片面之词和身份就草率作出判断。”
他的声音一层一层荡开,充满力量。
“臣斗胆,认为君臣都应将这种准则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任何背离此道的行为都不应出现。”
欧阳翊对眼前这些王公贵族很是了解,对付他们,德行是最有用的。
他们也许不怕打骂不惧死亡,却最是怕被扣上不敬先祖、没有德行的帽子。
那样就不能扬名史册,流芳百世了。
王公贵族们集体陷入了沉默。
“欧阳公子不愧是德才兼备的英杰。”范思明捋着他的长胡子,慢慢悠悠走到众人中间。
“的确,大兴历来是以德治国。
比如叔嫂之间礼不通问,两人不应有太多的交流,更不能逾越规矩,出现肌肤之亲。
可若是嫂子落了水,小叔子难道要因为德行的束缚不能触碰嫂嫂,见死不救吗?”
范思明跪在元义面前,“皇上,依老臣所见,如今正是嫂子落水的情形。
当务之急就是向北羯说明真相,并杀掉赵错以表诚意,也给南绥一个下马威。
至于是否出兵南绥,老臣认为不必着急,不妨先看看南绥的态度。
若南绥愿继续缔结友好关系,重派质子前来,那此事便可就此打住。
若南绥不满他们质子被杀,借机发难,到时候再让固王领兵剿灭。
这样一来,咱们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
范思明周身散发着老狐狸一般的精明之色。
他可不是真心为大兴着想。
他就是不满陆羡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儿子,属于范家的荣耀。
赵错和陆羡关系颇好,杀了赵错,陆羡心里自然不会好过。
陆羡不好过,他心里可就好过多了。
打不打随便,但是赵错必须死。
欧阳翊黯然一笑,“范太尉,若我们不明不白就杀掉南绥质子,却又要让南绥当无事发生,握手言和,就像两个人打架,一个人都不了解情况就直接动手,还指着另一人不要还手,天下哪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事?”
“老夫知道欧阳公子和赵错亲近,但这种关系在国事面前不堪一提。”
范思明直接开怼,暗指欧阳翊将私人感情凌驾在了国家利益之上。
“我欧阳翊一向行得端坐得正,绝不敢将私人交情和国事混为一谈。
我只是希望等此事查清楚后再对赵错进行处置。
若真如赵错所言,那名刺客并非授意于南绥朝廷,那就没理由处死南绥质子。
若刺客确实是南绥朝廷所派,目的是捣毁我们与北羯的关系,到时候如何处置赵错我都没有二话。”
他眸子里透出少见的犀利,直直看向范思明,“随意诛杀南绥质子很可能挑起战争。
战争一起,我大兴多少热血男儿又要埋葬在黄土之中。”
范思明双手交握对天,“我大兴堂堂男儿保家卫国上战场,那是死得其所,那是他们的荣光,怎么到欧阳公子嘴里反倒成了什么腌臜之事。”
妈的,范思明真是个能言善辩的伪君子,陆羡心里暗骂。
既然那么荣光,怎么不让你自己的儿子上去?
反正死再多的人也不影响你吃回扣,抱美人!
范思明说完,在场剩下的士族们也全部识趣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请皇上圣裁,杀掉赵错以息北羯之怒!”
张、范朝中两大势力常年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张威一党提出一,范思明这边就非要支持二。
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竟达成了一致。
虽然两人的策略有所不同,动机也不同,但就诛杀赵错以此给北羯王子交代这事上,两股势力奇迹般地想到了一起。
这种情况下,元义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说不,反正他就是个傀儡。
陆羡刚想开口替赵错求情,却见皇后在对他摇头,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强出头。
皇后又瞅了瞅元冲,暗示他别弄错了目标。
陆羡这次是要争取元冲的注意,获得元冲的信任。
就飞球比赛来看,这个目标很快就要达到了。
元冲显然和张范二人一样,情绪激荡之下也希望处死赵错。
若这个时候陆羡帮赵错说话,那就是和元冲唱反调。
之后再想争取元冲的信任就很难了。
元义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赵错的死亡判决。
陆羡看着赵错跪在地上的背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那时候若不是赵错大方地将他这个麻烦留在质子府,只怕自己早就被暗算了。
刚才在球场,他碰不到球遭人轻视谩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