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骤然响起了雷鸣之声,旋即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砸落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雨水不断流淌着,将窗外的景色全部掩盖在了一片模糊之中。屋子里,孙登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大哭起来,乔玮连忙从徐幺娘的怀里将孙登接过,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半空中闪电的寒光不时闪过谢春弗的面容,照着她一片灰败。已然是深秋的季节了,但她额头上看见乔玮怀里的孙登,她又想起了孙勖。“君侯可否开恩,让我带走勖儿。”将孙勖一个人留在孙府,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不相信乔玮能有这么好心,还能善待她的孩子。孙权一口否决了谢春弗的要求,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态度,“勖儿既然是孙家的养子,自然是该养在孙家。若你肯安分守己,将来他大了,孤会让他为你奉养终老的。”孙权已然仁至义尽,若不是孙安求情,他根本就不想放谢春弗这条生路。眼看着谢春弗迟迟不肯喝药,孙权也逐渐没了耐心,他可没空再去和谢春弗谈什么条件。正当孙权要出声,谢春弗咬着牙端过了幼煣手里的哑药,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药一饮而尽。最后,她的确是疼得直接昏了过去,孙安脸色凝重地扶住谢春弗,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可就在孙安转身的时候,孙权忽然出声唤住了她。为了以防万一,这一碗哑药的分量算是放了十足十,起药效也快。孙安铁青着脸色,低身同孙权说着告退。“做错了事情,难道阿母没教过你要道歉吗?”孙权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十分平淡,但语气之中的严厉和言语之中的管教之意还是让孙安有些不寒而栗。孙权的眼中才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不过他也没有掉以轻心,只等到药效发作了才让孙安把人带走。谢春弗只觉得仿佛有一柄钝刀在喉间反复切割,让人痛不欲生。谢春弗疼得身体忍不住发抖,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脸色苍白如纸,她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而这一刻,他是带着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众人,令人不禁望而生畏。孙权抬眼看向自己的兄长,眼里也多了两分兔死狐悲的恐惧。从前她只见到孙权宽和的模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家中诸人皆是端方之态、谦和有礼。连叔父孙静也都说,孙家乃是将门之后,族中诸人皆是武人之风,唯独孙权身上带着文人之姿,为将也是儒将风雅。但孙安差点忘记了,他如今身为孙家的家主,除了宽和仁厚,也有着杀伐雷霆手段的一面。长兄如父的威严,孙安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只是她迷茫地看着孙权,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孙权的眼神落在抱着孙登的乔玮身上,孙安才回过神来。孙权的声音响起,“你今日不分由说地擅闯居胥阁,在家中动刀伤你嫂嫂的护卫,尚未查清事情缘由就出口伤人,平白诬陷你嫂嫂的清白。怎么,这一桩一件的,你嫂嫂还担不起你一句请罪?”孙安声势浩大地带人硬闯居胥阁,幼烨并不知所以然,伸手去拦的时候并没有防备,却不想孙安直接抽刀砍伤了他的前胸和右手,闯了进去。孙安明显有些拉不下脸来对乔玮说抱歉,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眼神环顾四周,最后看向了幼煣,期盼着幼煣能为她说上几句话。从前孙策和孙权训诫她的时候,幼煣也多会求情上几句。可孙安方才伤了幼烨,看伤口又是毫不留情的那种,要不是幼烨习武反应还算快,那刀偏上两分,幼烨就得当场去见神仙去了。因此,此时的幼煣对孙安心里也是有几分不满的。从前也多是小事,可孙安今日的做法,显然是没有将他们这些家将的性命放在心上,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开口再多说什么。甚至心里暗暗期盼孙权对孙安的惩戒还能重上几分,以解他心头之气。孙安也明白了,今日孙权是来真的,这一次也不是从前她几句撒娇耍赖就能蒙混过关的了。她咬着下唇,脸上满是不甘不愿,孙权也不说话,甚至身边的老媪想要开口打圆场的时候,都被孙权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很明显,只要他们这些服侍的下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为孙安说一句好话,孙权下一瞬就能找到理由直接将人给打发出去。在这个乱世之下,他们这些人能进孙府服侍,也算是拿到了半辈子的铁饭碗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孙权的眉头,白白丢了这份谋生的差事。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但屋檐上的残雨还沿着砖木一滴一滴溅落在地面上,激起朵朵水花,又归于平静。孙安倔强着不肯开口,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心中对于孙权的畏惧,红着脸小声嗫嚅道,“嫂嫂,今日之事……是我错了。”仿佛能说出这一句话,已经是尽了她最大的力气一般。孙权皱着眉头,仍旧不甚满意,“赔礼赔礼,你的礼节呢?”孙安抿着嘴唇,晶莹也在眼眶中打转,但还是低身对乔玮福了一福,“嫂嫂,我错了。”孙权这才稍稍满意了一点,沉着脸继续道,“大乔既是孤之妻,夫妻一体,辱她便是辱孤,这话今日你便要牢记在心里。”孙安低头不语。“父兄早就说过,孙家的刀只能对外,不能对自己人。当初你嫂嫂替你求情容你在府上习武,为的是在这个乱世之中,你能有自保之力。但你今日之行径,着实辜负你嫂嫂的一番苦心,也悖逆了父兄的教导。幼煣,你带人去将女公子屋子里所有的兵器全部缴械,连同身边侍女的也一件不留。从今日起,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跟在你嫂嫂身边学管家之术。将来你要嫁给赵家,也不可仗着孙家的名头什么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