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城主府。
原本这段距离并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有马车的情况下一刻钟就能到了。
临幽城位于边关,城里面算不上很大,更像是一个大点的镇子,四周的建筑也很朴素,都是黄土建造的房子,全然没有京都中的奢华。
“王妃娘娘,您戴上面巾吧,这里的风沙很大。”梅香被吹过来的风沙迷住了眼睛,才猛地想起来应该给慕无霜带上面巾的。
边关之地多黄土,大风每次吹过,都会扬起巨大的沙雾,没有遮挡,一会的功夫头发和脸上就会充满沙子。
梅香身上有一条没有使用过的手帕,本就是备着特殊的情况使用,现在正好能稍微遮挡一下。
慕无霜将脸上粘着的沙子扒拉掉,抖了抖头发。
很好,满是沙子。
她感觉,要是在这里生活个几年,自己都要成为小沙人了,边关的将领镇守在此处,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嗯。”慕无霜接过了梅香递过来的帕子,这也是聊胜于无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
浅粉色的帕子遮盖住了慕无霜的半张脸,她只露出浅浅的黛眉和一双圆润黑亮的杏眼,黛紫色的罗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宋屿白紧皱的眉头在落到慕无霜身上的时候松了开来,眼神更是多了一丝他不曾察觉的柔情。
“王爷有事?”慕无霜注意到了宋屿白炙热的眼神,她疑惑的歪着头看向宋屿白,宋屿白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莫名心虚了起来。
“你,小心。”宋屿白的嗓子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他加快了脚步,走在慕无霜的前面进入城主府。
慕无霜耸了耸肩,这一路上她都觉得宋屿白变得奇怪了很多。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慕无霜能清楚的感知到宋屿白时不时就会将晦暗的眼神放在自己的身上。
这让她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为了不露馅,慕无霜才会假装靠着马车假寐,实际上都是将意识沉到空间当中。
正所谓感受不到就当作不存在,不然慕无霜怕自己忍受不住去询问宋屿白为何要用那么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总不能是喜欢上了她吧?
想到宋屿白出色的颜值,以及不错的能力,慕无霜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微闪。
“呕!”
梅香走进城主府,终究是没有忍住,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其他就算是见过死人,经历过战争的士兵,也纷纷忍不住,嘴里发出干呕。
城主府的地上是褐黑色的,干涸的血液铺了一滴,正中间的院子,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具尸体,整个城主府,不应该说是整个临幽城,都没有一个活人了!
“哥哥!”李凌风的眼睛失神,若是说城主府成了这个样子,临幽城更是变成了人间炼狱,那么李凌均又该在何处?
李家的孩子只有战,没有降,除非是死,否则李凌均不可能临阵脱逃。
望着那堆叠在一起的尸体,李凌风颤抖的靠近,他伸出手,想要寻找其中是否有李凌均。
不管是死是活,至少都要有个答案。
“等一下!”慕无霜出口喊住了李凌风。
太后会下达刺杀李凌均的任务,便足以证明李凌均并没有死,他应该是想办法逃了出去,太后找不到他的人,才会让慕无霜去解决。
只是这个消息肯定没有办法直接告诉李凌风。
“这些尸体死亡的时间在七天之内,他们身上大部分都是完好的,腐烂程度不高,而且每个人死亡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被一刀抹了脖子。”
如果是冲入城主府发生了打斗,那么受伤的位置肯定不会相同。
由此可见,这些尸体是被抓起来后,无法反抗,再被一个个杀死。
宋屿白反应过来,眼中露出一丝欣喜,“这个举动更像是在逼着谁出现,李将军,李凌均将军或许没死。他应该带着一部分的幸存者藏了起来。”
“真的吗?”李凌风从来了临幽城便无法安定下来的心跳动的稍微慢了一些,灰暗的眼睛重新燃起一丝的希望。
这时,从城主府的深处爬出来一个黑黑的身影。
侍卫立刻警戒起来,举起了身旁的佩剑,宋屿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配剑放下。
爬出来的是一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只有五六岁,他浑身上下都被血染透了,干涸在身上,看上去分外吓人。
一个几乎是死城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一个孩子!
“王妃娘娘,这该不会是鬼吧?”梅香的小脸惨白,恨不得立刻扭身就走。
慕无霜无奈的笑了笑,主动找到那个孩子的身旁,她将脸上的帕子取了下来,替小孩擦了擦被血糊住的眼睛。
感受到有人触碰自己,小孩吓得猛的一缩。
“不要……不要杀我,娘,你在哪里……”
看到他的眼睛,慕无霜手里的帕子一顿。
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眼珠被活生生的挖了出来,原先混着那么多的血污,慕无霜还以为只是被血糊住了。
“可恶!”李凌风咬住唇,小将军气的面色铁青,“那些人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个孩子,没有取他的性命,显然是想让这个孩子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失去了眼睛,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周围又没有一个活人,他是怎样挺过了这七天!
那孩子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双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小猫一般。
“水。”
慕无霜朝梅香伸出了手,梅香连忙将水壶递了过去,慕无霜没有丝毫嫌弃,将那孩子的头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同时悄悄地往水壶中加了两滴灵泉水。
清凉的水灌进孩子的嘴巴,他如小猫般的挣扎停了下来,贪婪的大口喝着。
然而并没有用,他早就已经到极限了,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方才完全是属于回光返照,在慕无霜的怀中,孩子的唇角裂开一抹笑容,瘦削的手紧紧的抱着水壶,渐渐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