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尚书府内。
来往匆忙的下人小厮穿梭不绝,一趟一趟地从大门外的四五辆车架上,往府内搬运着几十口硕大的礼箱。
刘妈妈带了两个识字的年轻管事,正立在前厅院中笑逐颜开地清点、登册。
“龙凤呈祥鎏金珐琅盘两对!”
“苏织祥云纹两色锦缎各十匹!”
“和田碧玉枕一双!”
... ...
老仆妇虽在尚书府中服侍了几十年,见惯了富贵场面,却也是头一回见识如此丰厚的聘礼。
一下子迷失在金银财宝的海洋中,便是笑得合不拢嘴,摇着手帕不住咋舌称赞。
沈夫人从内院伺候萧尚书服了药,才由几个丫鬟陪着款款而来,刘妈妈见了,忙摇着身子迎上前去。
“夫人,您瞧!”
老仆妇甩着帕子往院中一指,“我和王福王顺足足数了半个多时辰,这郑国公府,真真是阔气得吓人呐!”
沈夫人听得,面上却并无几分喜色,只淡淡回道。
“纵是贵如国公府,这样的礼也是逾越了些。那箱子里的苏绣,一年也难出多少好颜色的,可是极鲜有的贡品。想来,这里面便少不得有几分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婚礼日子越近、国公府的礼数越厚,沈夫人的心里却越发的没了底。
原本知书达理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个乡野村妇都不如的粗鄙女子。
此为内忧。
那手里握着致命把柄的腌臜小子,自从萧府中逃出,便在城中寻不见半分影子。
此为外患。
想到这里,沈夫人伸出手,拽过刘妈妈到一旁。
“前几日,我叫你在城里多派些可靠的下人留意着,可有什么消息?”
刘妈妈仍笑得眯缝着眼睛,“夫人,您就放心吧!那小子定是知难而退,死了心了,再不敢来寻咱们府上的难看!”
老仆妇抬起手绢在嘴角沾了沾,“不过,倒是听说前日街面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奇事。”
沈夫人忙问,“何事?”
“就是咱们小姐与小公爷出门那日。晚间里下人院里用饭的时候,都说那云裳阁好像遭了匪,叫人砸得七零八落,二楼上塌了一片,好家伙,也不知冲进去多少贼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沈夫人心内一怔。
“婉儿呢?没遇上这事?脸上身上可有受伤?”
“回夫人的话,小姐倒是没受什么伤,” 刘妈妈眉头微皱,“门房老王说是小公爷一直陪着,送回府上的。只是回来时,换了身新崭崭的衣裳。”
听到这里,沈夫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抬起手抚上胸口,长长出了口气。
“天神菩萨保佑!我这些日子,实在头疼得紧,等这婚事过去,定要好生去净业寺里住上一阵,烧烧香、拜拜佛,去去祟气!”
刘妈妈听了,忙伸手朝沈夫人背上缓缓抚慰,也跟着叹了一声。
可一主一仆的心绪刚宁下几分,却见正厅门前走来两位面色肃杀、手持长刀的官差,不等人反应,已阔步而前。
“萧府小姐,萧郁婉可在?!”
满脸胡须的官差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沈夫人与刘妈妈皆是一愣。
刘妈妈匆忙应道,“这位官爷... 不知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沈夫人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便是神情不屑地两手捏着丝帕,端出尚书夫人的架子,在身前一揖。
“二位进门时可看清了,这里是尚书府?”
一高一矮两官差相视一眼。
“我家老爷虽久不上朝,但也仍是一品,圣上并未敕夺官职。”
沈夫人脸上已有三分怒意,“是以,我萧府可是你们两个想闯便闯的?!”
胡子官差却满不在意地一笑,横刀向沈夫人拜了一拜。
“呵呵,原来是尚书夫人,失礼。不过,我二人奉了巡捕司赵总捕的令,前来寻萧大小姐前去问话。您看,这便是手令。”
说着,胡子官差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令牌,清清楚楚的“巡捕司令”四个大字赫然在目。
沈夫人见此,心中顿生忐忑。
这巡捕司,虽非什么高门阔庙,却是统管天子脚下京畿府中的治安与刑狱。
那赵总捕,虽是个五品官,可奈何他爹却是内阁四辅之一的刑部尚书。是以,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京畿府立得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沈夫人端着的架子不由得虚了几分,转而开口问道。
“不知几位来找我家女儿,有何要事?难不成巡捕司办案,还需要她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帮忙不成?”
胡子官差听得,脸上便是不屑一笑。
“夫人,此话便错了。”
一面说,一面抬手将令牌收入怀中。
“萧大小姐可不是帮忙,而是赴案。”
“什么?!”
沈夫人听了,便是一惊,身子不稳晃了一下,一旁的刘妈妈忙上前急急扶住。
“赴案?!赴什么案?!你们给我说清楚,我女儿究竟犯了何事!”
沈夫人气得连连喘息,朝两名官差横眉怒斥,“若是今天不给我说个清楚,便不要怪我将你们巡捕司,连带你们赵总捕一并告到圣上面前去!”
“什么案?”
胡子官差又是一笑,“难道沈夫人并未听说,四福街上的云裳阁遭一伙贼人闯入,大肆毁坏之事?”
沈夫人一愣,朝身旁的刘妈妈瞥去一眼。
“此事... 和我家女儿有何干系?她一柔弱女子,还能是那偷盗抢掠的贼人之一?”
“是与不是,便非咱们能料断的事了,”胡子官差一手紧握配刀,“只劳尚书千金与我二人走这一趟,总捕大人一审便知!”
“你们!”
沈夫人听完,顿时心乱如麻,只因她实是无法判断,自己那近来离经叛道的女儿究竟与此事有无关系。
萧府前厅之中,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顿时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