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李氏问到她身上的药味,便知,华容鹰伤的不轻。
她站起身,双手拿着佛珠,姿态高高在上,陆音儿匍匐在她的面前,犹如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华李氏用脚尖托起了陆音儿下颌,蔑视着她。
“如此妖孽,真该浸猪笼!”
陆音儿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夫人对她有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若是想罚,自己也反抗不了。
“你真该庆幸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入了鹰儿的眼。”
她一声冷哼,拨动着佛珠,目光落在了桌上晾了许久的冷茶上,托起杯子,将里面的水,尽数从她的头顶浇下。
“到外面跪两个时辰,跪完再进来 。”
华李氏背过身,双手合十,虔诚的念着阿弥陀佛。
陆音儿说了一声是,退到外面,跪下。
时日到了最毒辣的时候,昨日这么一折腾,饶是再热的天,依旧觉得浑身发寒,额头上,渗出汗水,衣服黏腻的贴着肌肤,眼前逐渐模糊。
终于是,一声不吭的跪完了两个时辰。
从地上爬起的时候,脑袋眩晕的不行,又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缓了许久,才艰难的爬起。
华李氏微微的呷了一口茶,轻抬眼皮。
“倒也识趣,直到求饶没用,也省的聒噪。”
陆音儿一靠近,她立马拿起绣帕,抵在自己的鼻尖,一脸嫌弃。
“身上的味道真是难闻死了,脏了我这康乐院。”
陆音儿怔在原地,垂在腰间的手,显得无措。
她自记事起,所有人都夸赞她身上的香味,从未有人如此嫌弃过,华李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用针挑去了她最大的骄傲,将她整个人扔在地上踩。
“你入朝闻院是为了伺候好都督,婢女也好,通房也无所谓,我不知你昨日带着鹰儿去哪了,竟害得他受了伤,索性我刚才派人问了曲太医,都督无事,否则 ,我定要你粉身碎骨!”
陆音儿跪在地上,听闻华容鹰无碍,松了口气。
华李氏从花几上的锦盒里,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见状,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高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李氏仰着头。‘
“这是昨日宫里送来的圣旨,英国公祖上是开国功臣,功绩颇高,向皇上求了一桩姻缘,让鹰儿和他府上千金结为连理,皇上应允。”
陆音儿呼吸一窒,瞳孔不自然的猛缩。
他……要成亲了?
华李氏将手中的圣旨又放了回去,一边整理,一边开口道。
“对方乃贵门之女,自然是不会介意一介通房,可尊卑伦常放在那,容不得你僭越,今日,我是好心让你长个记性,日后,不要恃宠而骄,否则,不用我出手,都会有人饶不了你。”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燃起的对华容鹰的有的温存。
是啊,她一早就知道他们身份悬殊,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今日听到这话,为何满心酸涩,如受锥心之痛?
陆音儿闷声。
“奴婢只是侍奉在侧的丫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华李氏饶有玩味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可你这丫鬟,也并非安分啊。”
她微眯着眼,心里悱恻,难不成这贱婢还想妄图更多的不成?
华李氏抿唇。
“听好了,都督府宅心仁厚,我知道那日与他有肌肤之亲的是你。”
女儿家的私密事被这么随便的讲了出来,如同奚落,她瞬间羞愧难当,头埋得更低。
华李氏直接按了身份。
“故,抬你为通房,都督大婚前好好照顾他,大婚后,也照顾好朝闻院的女主人,明白了?”
陆音儿蜷着手指,老夫人的意思,不容置喙。
她闷声道。
“奴婢知道了。”
她从康乐院回去,先是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到华容鹰房里伺候。
说到底,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
照顾他也是应该,何况她如今,已经是他的通房了。
得知一切的秀儿恨不得牙齿都咬碎,原本以为她有去无回,结果竟摇身一变,爬到了她的头上?
秀儿被请出了都督的房间,她咬着牙,阴阳怪气。
“呵,都督很快就要大婚了,我听说那刘玉儿的脾性可不好,若知道有你这么个通房,日后定然有你好受的!”
气呼呼的扔下这话,她转身离去。
陆音儿苦笑。
在她听来,成为一介通房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她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华容鹰床上,贴身照顾。
傍晚,曲哲远又来了。
他带来了自己熬制的药膏,入水喂药,吃起来也方便。
“曲太医,都督伤势如何?”
见他还没醒,陆音儿很是担心。
他已经昏迷了一整天了。
曲哲远将华容鹰的手臂轻轻的塞到了被子里。
“明日就会醒了,不用担心。”
闻言,陆音儿松了口气。
曲哲远注意到,今日小娇娘有些不同,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他抿着唇,盯着她看了许久。
陆音儿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了,羞赧的低下头。
“曲太医,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一低头,曲哲远恍然大悟。
终于发现哪里不一样了,是了,是发髻!
通常丫鬟发髻为双环或者双丫髻,尤其是他们这些尚未及笄的丫头,都喜欢在发髻上缠上发带。
可今日,陆音儿梳的是一个垂髮分梢髻 ,长长的秀发用一根素钗挽起半圈,余下的头发自然的垂落在一侧肩头,这是盛京城里,通房梳的发髻。
用于区分通房和普通丫头的发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