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范宁故作镇定地将记录本放回桌面，硬质书脊在石板上敲出干涩的响声。
由于是俯身撑桌阅读的姿势，看到“上面”这个方位单词后，直接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趴在自己后颈上。
一时间汗毛全然竖立了起来。
上面有个东西寄生了“画中之泉”？
那些耳蜗状管道输送的人体嬗变组织，大部分的“营养”都被那个东西抢夺了？刚刚从暗门下井时，那些墙砖开裂、黏液渗出的异变会不会就和这个有关？
什么样的东西能把“画中之泉”给寄生了？
“折返通道。”
范宁赶紧切断了这些不利于稳固神志的联想。
在内心重新声明了自己的目的后，他开始在附近翻箱倒柜。
所幸这层高度的搜寻面积，已经远不如
眼前是一卷摊开的人皮图纸，可能是由于剥皮的手法过于简单粗暴，肋骨的压印明暗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上面有很多的神秘图形与文字注解，还有几幅人体解剖插图，以头骨的局部特写为主，其眼部和颅骨的一小块区域被标记成了不同的颜色。
这防护措施还不如农户家的牲畜栏做得好。
什么叫“折返通道趋势越来越高，每次都是生死考验”？
范宁重新阅读起刚刚为了省事还没来得及细看的其他附注文字。
这似乎是奥克冈在一场学派高层研讨会后的私人感慨型日记。
是“基本”，不是“全无”，书橱大多空空如也，但有些地方又孤零零地靠着或倒伏着一两本，几处墙角也能看到一堆堆被弃之如敝屣的毁损严重的书籍，木地面上还散落着不少零星纸张，或被撕碎的书籍残页。
唯二不合时宜的，一是气味一如既往地不对，然后藏书室最应该有的东西——书，这里基本没有。
至少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偌大的藏书室只有零星几本书，以及一地的纸张残页。
就是不知道调和学派这些人突然撤离，到底是走掉了还是没走掉。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最先修建于
范宁设身处地推测了一番当时的情况，看来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寄生在管体上后，那些人并不是打算去真正阻隔，而是带着一丝发泄恐慌意味地，顺手抓过点什么东西，就往上方堆了过去。
他竭力上下张望并让灵觉刺探，仍旧无法看得很远，缩回头后他用袖子抹了抹脸，沾染上了一大片绿色的不明粘液。
范宁的头从地表的空洞颤颤巍巍地向外探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而按照调和学派那群人的说法，从统计频率上看，它“越来越喜欢”待在相对高的地方了。
如果自己判断不错的话，这个藏书室的主人及日记作者，正是炼金术士协会的末代会长奥克冈！
而他提到的麦克亚当，应该是罗伊的某一代先祖。
几分钟后，范宁推开了建筑垂直侧方向的窗户，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绿色水气，瞬间在自己脸上形成了一片细密的水珠。
本来想用无形之力移开烂屏风和柴扉，但怕灵感的活跃惊动什么东西，他选择用手将它们拨开。
它的位置是不固定的，每过几天就会变一次，在⊿形巨型建筑的另一边——垂直的墙体外随机上下移动。
本来他预想了很多惊悚或者令人呕吐的场景，比刚刚一路看到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诺阿语，比图伦加利亚语更古老晦涩的源头语种。
而“路径重现法”，就是用来重新稳固“折返通道”与“醒时世界”之间指向关系的秘仪。
也只有奥克冈发疯前曾经的身份，能够有资格用这样随意平等的口吻去称呼博洛尼亚学派的另一位核心家族长。
有一个熟悉的人名跳入了眼帘。
盘算和决定做到这里，范宁咬咬牙，朝石阶迈上了脚步。
皮鞋迈开步子，范宁绕到了通往上一层的狭长石梯口。
炼金术士协会-长生密教-调和学派——很明显，在还未察觉到有“那个东西”时，调和学派洗劫过这里的藏书，能找到同源参考价值的隐知典籍都被搬走了。
信息一路推理下来，讨论记录本中最前面的那句话，还没验证出是什么东西。
范宁望了望上方的夜空，绿色的水气低矮而粘稠，可见度极低，灵觉也无法很好地穿透。
平整的地表，上面有一层棕色的毛发。
“这什么成人话题研讨会……”这个日记作者的措辞和语气让范宁面色古怪，不过他确认了刚刚自己的眼神没有出错。
“见鬼了，还是没看到什么‘井’，难道在更高的地方？”
又是一阵尖锐密响声带来的不适感，从那个闭眼通道起，这种感觉应该涌现超过十次了。
「……哈！我真是服了今天这帮参加研讨会的人，尤其是麦克亚当那个家伙，每次都是一幅谨慎又保守的便秘表情……你们有必要遮遮掩掩么？有必要装作克制矜持么？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地说出那几个字？大家一起放到台面上来深入讨论啊！！！」
也不知道曾经没有发现问题时，他们有没有出于“接近圣泉”的目的，来过上面的层进行调查。
类似普通人半夜睡觉时，突然感觉门外好像窜进来了什么东西，有可能会下意识地把枕头扔过去一样。
那个折返通道，据记载模样是口悬在空中的“井”。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从自己脚下飘过的一张碎白纸，敏锐的灵觉让他对上面字迹内容的捕捉极为清晰。
但实际上，这里似乎是一个……典雅宽阔的大型贵族藏书室？
地毯整片整片地铺设，房顶上镶嵌的是带瓣纹路的柏木，远处墙面上的高大书橱带着金布、银色绸缎或镀金浮雕装饰，靠中间的地方是一张又一张红木质地的阅览长桌。
看着看着，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妙。
在呜咽的绿风怪叫声中，地面的那些纸张和零星残页，就像活物似地满屋到处乱窜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