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熙二十三年,冬。
赤雍关以北,北戎境内,一场大战正在上演。
北风呼啸,旌旗猎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坠落,整片银装素裹的冰冷天地中夹杂着灼热的红。
大雪来得突然,其势迅猛。再往后拖延。这场战或许将比想象中艰难。
北戎人生在西北苦寒之地,早已经适应了冬日的冰天雪地。天气突变,于他们来说却好似得了老天爷庇佑。
夏军不耐寒冷,冰面湿滑,光看这开局,显然处于劣势一方。
但夏军装备精良,士兵训练有素,军粮充足……虽不如北戎人天生大骨架,但也体魄强壮,神勇有力。
更遑论,夏军此次主帅乃是单单报上名号就能令北戎人闻风丧胆的谢昀。
两军叫阵,夏军主帅身披银甲,手握长枪。
骑在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颇为气定神闲,并不因不利于己方的恶劣天气而气弱。
骑马打头的谢昀眉头因为突变的天气微微皱了皱。雪势眼见越来愈大,心知此战须得速战速决为好。
眸中隐隐有一丝气恼,不过很快就被满满的自信取代。眉宇间俱是飞扬的神采,那是从无数场胜战中历练出来出的强大自信。
从第一次带兵到如今直面千军万马也不改其色,那是拼杀出来的气定神闲。
谢昀握在手中的长枪往前方敌军中一扬,虚虚一指。
声音洪亮道:“将士们,随我冲,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就如一道白光极速冲入敌军中,眨眼间斩敌一首。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号角吹响,热血儿郎们拿出不怕死的劲头冲杀到敌军中。与块头高大,高鼻深目的敌军拼杀到一起。
天地间,刀戈相交声,嘶吼声,兵器刺入血肉声交织。
两军有来有往,杀红了眼,顷刻之间,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
北戎人怒目圆睁,直到被长枪穿透胸膛,眸中的不敢置信才转为了死不瞑目。
这次交战比以往的每一场战役都快。敌军被全数歼灭,不留一个活口。
夏军却不似想象中高兴——收兵之际,主帅谢昀被一名诈死的敌军暗算。敌军似有意谋害,早已做好准备。
三尺大刀在谢昀的整个左胸劈开一道口子。刀刃上抹了不知名的毒药,毒药见血封喉,军医束手无策。
积雪下了整整一夜,厚得足以没过一个成年人的膝盖。
也是因为连夜的雪,把战场上大片大片的鲜血覆盖,了无痕迹,正如战争的余荫并未在士兵们心里留下。
打了胜仗,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对北戎人的仇恨刻在每一个大夏子民的心中。
自夏高祖元景帝平定诸侯割裂,结束战乱,统一中原已过了六十余年。
大夏建国以来,皇位已传至三代。元景帝,正阳帝,乃至现今在位的庆亨帝都是励精图治,精明强干的帝王。
大夏三代雄主,雄才伟略,一直想把周边异族小国收入囊中。
只是国与国之间战乱已近百年,国内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内部发展才是紧要。
几十年来,国家对内与民休息,大力发展生产,百姓不受战火侵袭,繁衍生息。
对外加强军事防御,与周边异族小国建立友好关系,多以怀柔手段安抚。
大夏以南,以西等小国,实力弱小,仰赖大夏生存,轻易不敢妄动。
只西北地区北戎人在这期间同样休养生息,近年来却是渐渐脱离了掌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对大夏伏低做小的蛮族。
北戎人狼子野心,十年间几次挑衅大夏,在边关扰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近年来边关频频异动,大夏几番派大将镇压,北戎几番战败,损失惨重,节节败退。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戎贼心不死,竟集结兵力,来势汹汹,夜袭赤雍关。
赤雍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大夏咽喉要道,是西北最重要的防线。
一但赤雍关失守,就如自家前门被别人踹了,北戎南下之路将变得无比畅通。
是以,亭阳侯谢昀被派往西北担任大将军,出征北戎。
赤雍关内城,将军府。
将军府内并无半点战胜的喜悦。府内一处院中,气氛沉郁。
军医和城中医士们聚在外间商议着该如何救治,该怎样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谢昀被敌军砍伤,刀口很深,几可见骨。但止血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难在刀刃上的毒,医士们从未见过,也就无从下手。
距离大将军谢昀中毒已过了两日,眼见毒已入肺腑,融入血液,回天乏力。
堂内的几位副将额角豆大的汗珠滑落,急得团团转。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脸上的表情慢慢地被绝望布满。
王副将见医士讨论了两天也没个结果,几步向前揪起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衣襟质问。
“讨论了两天,竟想不出一点儿办法?”
被揪住衣领的人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红了。见此人没反应,王副将又看向其他医士,其余医士皆无奈地摇头。
王副将面色戚戚,拔步奔进里间。
躺在榻上的人面容无一丝血色,嘴唇发紫,散开的发丝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王副将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往谢昀鼻下探去。呼吸微弱,已是濒死之际。脸色勃然大变,一瞬间惨白惨白。
他扑倒在榻边,发出一声哀鸣。“大将军。”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外间的人脚下一软,瘫在原地。反应过后,一轱辘爬起来,踉踉跄跄跑进内室。
医士上前查看谢昀的情况,对视一眼,叹息着摇摇头。
杨副将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压下心中哀痛,迅速下发命令。
“给都城传信吧!”
城中和军中最好的医士合力也商讨不出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的生机一点点流失。
从此刻起,快马加鞭把消息传至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