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县城总共可划分为四个城区。
东城为官僚显贵居住区,四通八达,富贵云集。县衙就位于此地。
西城环境清幽,是景平县的平民区。县学就位于西城。
南城为市廛、旅店、商贩、优伶业集之所。此乃最热闹之地。
北城为贫民所在之地。此处遍布穷阎漏屋,多低洼之地,治安也最差。
县学的朱漆大门从里推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嘎吱声。
被厚重门板隔绝在内的,与门外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热闹也展现在眼前。
只见一群身穿青色襕衫,头戴方巾,背着书袋的学子口中讨论着什么有说有笑地朝外走来。
那飞扬的神采,那口中说着的叫普通人听都听不懂的话,无疑让里面走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闪耀着一层金灿灿的光。
就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名贵画卷,让奔于生计、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无不忙中偷闲,好奇而又羡慕地朝里看去。
学子们穿着统一样式的衣裳,多是气度卓绝,芳兰竟体之人。
其中一个众星捧月的少年风姿尤甚。
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比身边人要小上一些的样子。
小小年纪已是霞姿月韵之态,玉质金相之貌。可窥日后长成之时必定风华无双。
少年名唤裴霁,年十六,去岁过了院试。
舞象之年得中秀才,正是少年得意之时。
如今,是景平县县学里的一名学子。在县学读书,钻研学问,为下一届的乡试下场做准备。
裴霁迈出县学的大门与同窗告别,想了想,中途拐了个弯去南城买了盒妹妹最喜欢的栗子糕提在手上。
一路上,熟识的人都会热情地与之打招呼。少年亦友好地回应。足可见其受欢迎程度。
之后,裴霁慢行到了永安坊,然后又拐进了东临巷朝自己家走去。
裴家人口简单。几年前裴霁爹娘病逝,只留下裴霁和小他两岁的妹妹裴若薇相依为命。
裴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不过他祖父在世时也当过县令。
等他祖父过世,父亲并无读书之能,故而只打理祖父留下的家财度日。
见儿子从小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显然隔代遗传了他进士出身的老爹,裴父大喜之后又一心培养儿子。
希望有朝一日儿子能高中进士,重入仕途,光耀门楣,恢复父亲在时的荣光。
奈何天意弄人,裴父某次感染风寒之后身体每况日下,不久撒手人寰去陪了九泉之下的老妻。
小少年哭着在父亲临终前发誓,定会勤学苦读终有一天考中进士,以慰祖先的在天之灵。让裴家重回仕族之列。
裴父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笑着离开。
如今,裴家虽只剩了裴霁和裴若薇两兄妹,不过家里的田产铺子只凭收租就足够兄妹二人嚼用。
更遑论裴父虽不擅读书,但生财有道。为兄妹二人留下了不少钱财,日常吃穿不必精打细算。
就算儿子考上几十年不中也不至于就去喝西北风。
紧挨着裴家的宅子已经空了许多年,前任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童生。
因多年未考中秀才,壮志难酬,自此意志消沉。
某日喝多了酒之后想不开,竟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上吊死。
到了第二日尸体都僵硬发青了才被早起的家人发现。
一方面不想留在伤心地,另一方面家中为了支撑老童生读书,年复一年的耗费钱财已经掏空了家底。
之后,老童生的家人卖了宅子,扶棺回了乡下老家。
那个宅子一直在牙行处挂售,至今也没卖出去。就是租的人也没有。
每一次,来看房子的人一打听得知宅子里死过一个吊死的人就不再考虑。
是以,裴霁家隔壁的宅子空了好些年。
东临巷的宅子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布局。
进了大门是倒座房和前院。前院和内院之间以一墙分隔,正中设垂花门。
进了垂花门,北面是正厅。正房五间,东西两侧各有耳房三间。另配有东西厢房各两间。
在县城,这样的宅院已很是不错。
这一片以读书人居多,环境不错,邻里和睦。
如果不是被打上凶宅的烙印,那宅子不可能至今无人问津。
裴霁今日路过那空了许多年的宅子时,却发现正门大开,里头乒乓作响。
他奇怪地停下了朝前迈出的脚步,探着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却发现院子里有人在打扫整理。
看这模样……这院子卖出去了?
裴霁挑挑眉,心里有些纳罕。
买这宅子的人知不知道前任房主的事?知道的话,还敢买下来啊?
莫非,这是刚到景平县的外乡人?
裴霁的疑问,在回家后得到了解答。
见哥哥归家,裴若薇眼睛突然亮起,朝着哥哥手中提着的点心跑去。
不用拆开,只见那包着点心的油纸裴若微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哇!我喜欢的栗子糕。谢谢哥,还是哥对我最好了。”
裴若微飞快地从哥哥手里接过点心放在桌面上,头一次没有迫不及待地拆开。
而是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朝哥哥努努嘴,示意他打开。
裴霁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匣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新奇的格外精致的点心,裴霁经常会去南城的点心铺子里为妹妹买点心。
县城就这么大,叫得上名字的点心铺子统共就那么几家。
谁家有什么,他如数家珍。这……看着也不像是哪家出的新品啊?
裴若微答非所问。“哥哥,你经过隔壁那院子时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吗?”
裴霁不知道妹妹要说什么,只是问:“隔壁那院子卖出去了?”
裴若微点点头,指指匣子里的点心。“这点心就是隔壁那家的主人在你来之前到家里拜访时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