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权落不到地上,他们只能自己私下拿药,再走货运码头,藏在别的货物里往里混。
霍迢的按摩店有个用窗帘隔出来的隔间,就连那里都囤了几箱子药。
程勇这次卖药已经不图赚钱,他把每瓶的单价都压到了成本最低线,除了本地的一圈病友,霍迢和刘思慧还得在网上找着办法宣传,每天在各个地方的病友群里进出,争取让外地的病人也可以吃到低价的印度格列宁。
病友之间都有最为基本的默契,互相打着掩护,他们暂且没有出事,可……以后呢。
霍迢眨了眨眼,心思不稳地看着地面,然后轻轻用小腿肚将那几箱药再往床底推了推。
因为之前的原因,这段时间彭浩都不会过来,导致她就算失眠了,也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蓦然间抬眼,霍迢双脚落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外面忽闪的红蓝色光融在了她的脸上,她站在暗夜中,心脏砰砰直跳。
小心打开门,已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彼此披穿着外套,正拥在那里凑热闹,霍迢往上走几步:“怎么了呀?”
“不知道哎。”有小姐妹见是霍迢,立刻笑嘻嘻地应了上来:“好些警察,是不是要抓人呀?”
“是扫黄的!”有人说。
“那边有什么黄可以扫的。”立刻又有人说:“他们查的是那几家群租房和小旅馆来!都是大通铺。”
“噫——!”小姐妹捂住了鼻子:“我送饭去过那里,脏地很的,还臭烘烘的。”
霍迢的心跟着她们一句一句的话,直接都悬吊到了嗓子眼里,她们说的那边的群租房和小旅馆,便都是彭浩他们所住的地方。
而后,几个小姐妹又七七八八地说起各自的猜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知道她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霍迢直接摸着警察们的路线往里走。
分明隔着老远老远,分明这里连路灯也没有,只有警车的灯光勉强可做照明,可偏偏的,霍迢就是一眼看到了被警察摁着进车的彭浩。
她嘴张了张——
彭浩也看到了她。他贴在警车车窗上,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了她一眼,便将头撇了回去。
车内开着顶灯,彭浩的动作还算明显。
所以霍迢又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把自己在阴影里藏得更深。
她不敢,也不能出现,警察问到他们的情侣身份,谁晓得会不会也要跟着她去搜查一下,那几箱子药会保不住的。
掩在阴影中的霍迢,眼睁睁地看着一包一包的药被查抄出来,塞进了警车里。
好像有一只大手,在缓慢地,残忍地,一点点的将她身体内所有的力气抽掉。
霍迢缓缓地蹲在了地上,看着警车远去,她才吸了吸鼻子,清理好自己的嗓子和声音,拿出了手机。
“喂,勇哥……”
浓夜深得看不出尽头。
彭浩第二天下午才被放了出来,警察对他们也不敢多做为难,一个屋子放眼望去都是老弱病残,他们也怕一个失误闹出了大新闻,假药案子破不了不说,从上到下都要追责。
年老的,看起来便明显病重的,都早早走了,余下的是彭浩这种,看起来和正常人相差不算太大的,程勇的小舅子——前小舅子曹斌,仔仔细细地又做了一次盘查,无果,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没办法,只好把他们放了。
程勇怕被曹斌看到,没有来,彭浩走出警察局大门,便看到不远处的树桩下,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女人。
霍迢外面穿着一件厚外套,等彭浩走近了才看到,她里面裹着的还是睡衣,不防风,她在这里等了一天,冷得嘴唇都发白了,头发乱七八糟。
“没……”霍迢一出声,声音抖得厉害:“没事吧?”
彭浩摇摇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又在霍迢身上裹了一层,霍迢哆哆嗦嗦地把他的衣服裹紧,两只手也揣进了口袋里。
“怎么说呀?”她又问。
“回去说。”彭浩拉着她冰凉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步子一停。
不远处,停着一辆SUV,是程勇开服装厂发达了后买的,那辆漂移自如的五菱宏光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程勇将后门的安全锁开开,窗户也跟着往下降。
“上车了。”
他们到了刘牧师所在的教堂做了一次暂时的集合。
霍迢垂着眼睛,抠着手指头,刘思慧沉默地用手撑着额头,侧过眼睛,看着霍迢已经将自己手指抠的通红,于是伸手,将霍迢的手指包裹在手心里。
“我们继续做。”最后,程勇一锤定音。
刘思慧和刘牧师都在劝他考虑暂避风头,但程勇好像屁股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跑,他难以允许自己就此暂停。
“还要抓紧,时间不多了。”他如是说着。
预感越来越强烈,程勇知道,曹斌十有八九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刘思慧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出声,但脸上仍然有些反对的神色在。
“好。”说话的,却是刚刚才出来,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中的彭浩,他看了程勇很久,眼中有着笃定:“我帮你。”
霍迢站在旁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被查过一次,群租房变得危险,彭浩就不再回去,每晚都来按摩店住。
霍迢撑着精神给他留门,在他回来的时候张开手臂,先要一个拥抱,然后细声细气地跟彭浩说说话,再去把门从里面上锁。
而今日,等彭浩冒冒失失地回来,霍迢先后退了一步。
揣着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他一遍又一遍,霍迢紧绷着的唇角才“噗”地笑了出来。
“你……你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