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病例中,有接近半数都发生在泰晤士河以南。为了搞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的医学调查员被派往了伦敦霍乱的始发地伯孟塞是这样的。根据调查员在伦敦街反馈的报告来看,我们确实发现当地的饮用水状况并不好。那里充斥着散发恶臭的下水道,一条窄窄的水带在明媚的阳光之下,甚至会呈现出一种浓绿色的黏稠状。有的水甚至不能说是水了,它们看上去更像是泥浆。可是我们却得知,这就是该地区的饮用水。不过虽然饮用水状况如此糟糕,但是根据数据对比,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表明,从该水井取水的居民比从其他渠道取水的居民遭受的损失更大。伯孟塞地区的居民发病率并不比周边地区的居民更高。当然,我们在一定程度上也认同您的看法,从这种肮脏的水井流出的水肯定会导致当地居民健康恶化,但是它究竟是不是霍乱感染的媒介,我们没办法轻易下判断。”拉塞尔医生也自嘲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您想要改造贫民区糟糕的卫生环境,我举双手赞成。因为改造城市即便对防治霍乱不管用,也一定会对猩红热、百日咳等其他疾病产生预防作用。但是,到底改不改造贫民区,是否重塑城市的水源供应系统,我们说了不算。议员们要考虑预算超支的问题,教区委员会不愿意为公共卫生多掏一分钱。就算我和巴里两个人扛着铁锹去地方上真操实干,一天挖个十几英尺也就是我们的极限了。”巴林也微微点头,他望着身旁的亚瑟道:“所以说,这就是现在的问题。坐在这里的,都是同意对我们的城市做出改造的。但是问题在于,预算必须要经过议会的批准,概念要取得社会的认同,愿意投资公共卫生的现在属于少数。”迪斯雷利开口道:“巴林先生,不瞒您说,虽然您是个辉格党人,而我是个托利党人,但是我们对于公共工程投资方面的看法却是相通的。与其这样每次在疾病到来时,临时性举债预防,不如直接大笔投资解决根本问题。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城市改造预防疾病,从长远来看,对政府而言,这笔投资其实是挣钱的,因为它避免了大笔不确定的临时性公共卫生支出。”巴林回道:“我们的看法确实相通,但是我们遇到的问题不同。如果就我所在的辉格党而言,他们主要反感的是由于霍乱引起的政府权力扩张问题,但是对于举债建设方面却不是太过抵触。但是您所在的托利党,哪怕皮尔爵士是个托利党自由派,但是他依然坚持应当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政府体制,如果他在布鲁厄姆勋爵的位置上,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克莱斯特彻奇教区把钱掏了。但是相应的,皮尔爵士对于政府负债的反应很敏感,托利党的不少人也同样如此。一下子让政府发行这么多建设公债,而且还是投资回报不确定的公债,怕是很难过关。”亚瑟听到这话,立马出声道:“其实二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在我看来,这些问题都很好解决。”巴林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警司:“您是有什么好办法吗?”亚瑟开口道:“各位辉格党议员们的忧虑对于维护不列颠自由传统的决心,我充分理解。但时间是流动的,传统也总是在变。正如上个世纪末,辉格党内还有不少为法国大革命抱有极大热情的议员,埃德蒙·伯克也一度为法国大革命大唱赞歌。但是当大革命的癫狂浪潮越卷越高时,各位绅士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回头再看,才发现自己曾经的一些观点,好像只是热血上涌时的头脑发热。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整个辉格党的风气都转变了。现在坚持的,不代表未来还会坚持。我相信,如果他们继续在霍乱防治问题上摇摆不定,当灾害殃及他们自身的时候,他们会同意牺牲掉一部分自由来换取全社会的卫生健康。如果您仔细观察,现在的社会舆论比起霍乱刚刚降临的时候,其实已经改变了许多。在以前,英国社会的传统观点都认为传染病是穷人的疾病,但是现在,随便翻一翻伦敦的报纸,所有的社论都开始关注糟糕的生存方式、缺衣少食、肮脏的居住环境、放纵的生活方式对健康造成的影响。虽然绅士淑女从前就很关注贫困现象,但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每天都在讨论的情况,应当还是头一遭。埃克塞特主教喊出的那一句‘清洁仅次于虔诚’的口号现在简直都快成了信条了,或许以后他的墓志铭上也可以刻上这个。”迪斯雷利作为现在伦敦出版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知道这种风气转变的现象,作为一名颇有前瞻性的作家,他之前都已经开始围绕这个新热点拟定新书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打算拉上狄更斯同他一起来波大的。虽然现在他们被誉为时尚的领头羊,但在迪斯雷利看来,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名声。即便他是靠着写时尚发迹的,但是要想成为莎士比亚那样伟大的作家,还是应当写出点有深度有内涵的作品,往不列颠的传统文学身上靠一靠。毕竟,他看《布莱克伍德》那帮自诩为英国最高文学品味的仇家可是不爽很久了。迪斯雷利附和道。“其实我也发现了这种变化,从前我们的上层与中等阶级一直秉持着自由的理念,不太愿意对我们下层人民生活方式采取干涉态度。但是这几个月,也不知怎的,他们全都把注意力给转移过去了,也乐意同他们分享自己的健康生活方式了。从一开始的委婉规劝,再到热情的近乎于激烈批评,甚至还有一些绅士淑女们开始希望能采用一些……嗯……积极的、主动的、不那么自由的手段去‘帮助’他们改变生活习惯。今年对于工人们“酗酒”行为的批评,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大规模的一次了。而主教们也对突然收获这么多支持者感到受宠若惊,上院的主教团甚至希望能借此机会推动全国禁酒,如果能够连带着一起禁绝鸦片,那就更好不过了……”巴林听到这里,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迪斯雷利先生,您扯得太远了。”迪斯雷利也明白巴林的意思。虽然他和巴林在改造城市上有着相同观点,但由于二者党派不同,他们的基本盘还是有区别的。迪斯雷利能够上位靠的就是打传统牌,他代表教士这样的保守派说话是应该的。但是巴林背后的却是整个伦敦金融城和英国贸易商团,对于这群人来说,不论是禁酒还是禁鸦片都没得谈。不过相应的,如果真闹到了要禁酒、禁鸦片的地步,让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