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姜府门前。
“娘,姜梨妹妹自幼流落在外,可她被换走,也不是婠婠的错!您可不能偏心!”姜兆阳大义凛然说着。
柳氏笑着应声,“娘当然晓得。”
“对了娘,姜梨自幼在乡下长大,想必粗俗莽撞,永宁候府的婚事,我觉着还是定婠婠吧。”姜兆阳又道。“毕竟她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姜挽站在两人身旁,一副呆滞模样。
可一听要她嫁去永宁候府,她当即回过神来。
“不,我不嫁!死也不嫁!!”
此时,一顶破旧的马车缓缓朝姜府驶来。
姜梨坐在狭窄逼仄的马车内,听见姜挽的声音便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的亲生爹娘,姜宗正夫妇,表面对她毫不嫌弃,嘘寒问暖。
实际,都是为了哄着她,让她老实安分认下养女身份。
好让那个顶替了她的身份,在姜府享了十六年荣华富贵的姜挽,作为姜府嫡长女,嫁进永宁候府。
她,则像捡来的似的。
在府上仅仅待了三天,便被安排匆匆嫁到了五品中侍大夫陆家。
她父亲姜宗正,从三品国子监祭酒。
在朝廷上,手中虽没有实权,但门生遍布天下,在朝中地位颇高。
然那永宁侯府谢家,却是高门贵胄,世家大族,万不是区区姜家能高攀的起的。
这等家族,饶是娶公主、郡主进门作儿媳,也毫不为过。
毕竟谢家的祖母,就是当今陛下的姑母,华瑾大长公主。
本来与永宁侯府结亲,应该是怎么也轮不到姜家的。
可这门亲事,却是大长公主做主亲自定下。
旁人以为她老糊涂,但实际上她比谁都要精明。
她正是看中了姜家手中没有实权,不属于任何一个皇子党派。
这等好姻缘,姜挽自是不会放过。
且在姜宗正夫妇心里,姜挽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嫁过去必不会丢了姜府的人。
而姜梨就不同了。
出身乡间,身材干瘦,不通点墨……缺点说起来数不胜数。
姜宗正若是对外承认,这种姑娘,是他们姜家嫡长女,怕要被人笑话死。
上辈子,姜挽许的是永宁候府三房嫡长孙谢书淮。
谢书淮文采斐然,十九岁一次登科,入翰林院,深得陛下器重,就算没有谢家在背后支持,那也是前途一片璀璨。
且还生的相貌堂堂、清峻朗然,谪仙似的人物,满京城没有一个女子不想嫁给他。
姜挽一时间风光无两,得意至极,走到哪儿都是羡慕的目光。
可惜,她心心念念算计的好婚事,对她来说就是个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婆母林氏,觉着姜家女身份太低,不配入谢家的门。
对姜挽那是处处看不惯,处处刁难,挑刺,还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儿接过来恶心她。
谢家世家大族,家里关系错综复杂,妯娌婶母小姑,看起来温婉可亲好相处,实则吃人不吐骨头。
日子过得本就如履薄冰,而唯一能依靠的夫君谢书淮,却满心政事,不在乎后宅琐事。
二人新婚当晚,恰逢江南水患,他二话没说,撂下姜挽便要下江南。
姜挽是个及其传统的世家闺秀,新婚之夜被夫君抛下,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她忍受不了别人探究嘲弄的目光。
她百般央求谢书淮不要走,谢书淮却只觉得她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到最后,姜挽甚至大闹了一场都没留下谢书淮,还惹得自己名声受损,更被家中人看轻。
手段不足,见识不足,家世不足,姜挽根本斗不过谢氏后宅那些妇人,甚至斗不过谢书淮下江南之后带回来的孤女。
成婚没到两年,就中了毒,病倒在榻上,被人晾在偏远的院子等死。
而姜梨,匆匆嫁给了正五品中侍大夫陆家嫡次子陆世恒后,日子却越过越好。
夫君登科中举,外派做官,在任不到两年便立下大功,回京入翰林院,一路青云直上。
又在朝廷动荡之际,慧眼如炬,早早暗中投靠了当时名声不显的四皇子,辅佐四皇子一路走上帝位。
陆家有从龙之功,因此荣耀无双,姜梨也得封一品诰命夫人。
而这时候的姜挽,被困在高门宅院的病榻上,听闻此消息后没多久,便抑郁而终。
姜梨却多年来一直悉心调养,身子康健,活到了八十多岁,寿终正寝。
没想到,再睁眼,她竟又回到了十六岁。
还在姜梨感慨时,与她一起挤在马车内,她那四十多岁,颧骨突出,两颊凹陷的养母开口。
她声似破锣,习惯性踹了一脚姜梨。
“赔钱货,待会儿到了姜府,给我把脑子里进的水倒一倒,管好嘴巴,别把什么不该说的说出去!”
“别以为坐上马车,真就是大小姐了,给我少说,多看,当心你身上这一股子穷酸气,冲撞了府上的贵人,叫贵人们以为我没教好你,不给我赏钱。”
姜梨斜睨了孙氏一眼。
她这个养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不要脸啊。
姜梨随意应了一声,“是。”
上一世的时候,她一直没腾出空,教训这个虐待她的孙氏。
但这辈子,她一定不会再错过。
姜梨勾唇浅笑,缓缓走下马车。
柳氏一见着她,立马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梨儿啊,你终于回家了。自从得知你流落在外,娘是茶饭不思,日日都在懊悔。都是娘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这么多苦,以后娘一定加倍弥补你……”
她哽咽地说着与上一世一般无二的话语,言辞真挚,充满母亲对孩子的爱。
姜梨不禁在心中感慨,柳氏的演技实在太好。
上一世初到姜府,她真的短暂被骗过。
可如今再看来,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恐怕是两分真,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