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朴容昔日,差点成为宫中女官,那眼界儿手艺,定然都是极高的。
可从怀夕的手艺上,姜梨能看出来,陈朴容丝毫没藏私,把她的看家本领,都交给了她。
她也没轻慢怀夕这个不太会说话,性格上稍显木讷的乡野丫头。
有些话不必多说,一个人品行,从微枝末节就能看出来。
是以,即便陈朴容昔日是宫中罪人,姜梨也不会带着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
姜梨拿起帕子,指了两处道:“陈大家,您瞧瞧这几处,我觉着针脚可以再稍稍有些变动……”
她给陈朴容详细讲了一下她大致的想法,以及应如何改动。
“少夫人,我如今不过普通老妪,哪担得起‘大家’这样的称呼,您直接叫我名字便是。”
陈朴容谦虚说完,仔细研究着姜梨提出的改法儿。
姜梨绣功虽然没有那么高,可她活了三辈子,眼光见识远非常人可比,对绣品,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的想法加上陈朴容的手艺,俩人商讨了整整一日,终于定下了锦绣轩的第一样绣品。
怀夕在一旁默默听着,看着,也学到了极多。
陈朴容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人,锦绣轩的日后的绣活儿,还是大多得靠怀夕。
日头西落,余晖洒在大地。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了。”姜梨道。“你们这几日先在普通缎子上练着绣,云舒与我说,过几日,江南那边儿会有一批新的云锦缎子进京。”
“她已经同人讲好了,待云锦一下船,便给我们送过来三十匹。到时候,我们锦绣轩便正式开张。”
云锦因色泽光丽灿烂,宛如天上云霞,因此而得名,几乎寸锦寸金。
每年运进京城的云锦,都是有数儿的。
且今年江南发了水患,数量更是稀少。
幸而王云舒曾做官妓时,认识不少人,她有位姐妹,恰好嫁给了一布料商贩。
通过那商贩的人脉,和王云舒的努力争取,这才得了三十匹。
姜梨今日颇耗费心神,回了松云居,便打算歇下。
没想到,竟来了位稀罕的客人。
“周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何吩咐?”
这周嬷嬷是林氏奶娘,代表着林氏,姜梨且得做着表面功夫。
“熙春,给嬷嬷看茶。”
周嬷嬷眼光老辣,从姜梨进府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姜梨不是个简单的。
她笑了一下道:“大少夫人不必麻烦,老奴替夫人说几句话便走。”
林氏都被罚了闭门抄写佛经了,还想闹什么事儿?
姜梨好奇道:“嬷嬷请说。”
“夫人娘家的表小姐,不日就要进京了。您也知道,夫人现在不便出门,但表小姐初次进京,对京城哪哪都不熟悉。”
“因而,夫人十分忧心,怕她在京城待不惯。所以特令我来告诉三位少夫人,等表小姐来的时候,让您三位替她去迎一下。”
“再带着她,在京城好好儿转一转。”
表小姐?
上辈子,也有这个人吗?她怎么好像从没听过?
姜梨压下心中疑惑,笑道:“表妹进京,我们这些做表嫂的,理应照顾,烦请嬷嬷回去告诉母亲,叫她不必担心。”
“是,那老奴告退了。”
从松云居出来,周嬷嬷再次感慨,这位大少夫人,真不是简单人物。
其实来她这儿前,周嬷嬷其实已经去过了何明珊还有陶歆那儿。
这两位,对林氏要她们去迎林清薇,可与姜梨的反应毫不一样。
她们都知道,林清薇只是庶出。
而她们可是正儿八经官宦人家嫡出的大小姐,侯府的少夫人。
叫她们屈尊降贵,眼巴巴去门口迎一个庶出的小姐,这不是给她们难堪。
且表妹嫁表哥这种事儿,自古以来常有。
她们也不知道林氏在这种时候,把林清薇叫到京城,打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因此,周嬷嬷去说的时候,陶歆听过,连话都没回,直接摆着脸色把人送走。
而何明珊那边儿,她想讨好林氏,所以倒还应承了几声,不过也兴致缺缺。
只有姜梨,面上功夫做的最足,笑意盈盈让林氏放宽心。
周嬷嬷心中微叹,何明珊还是太稚嫩,难怪总在姜梨手上吃亏。
林氏兄长乃是淮安巡抚,淮安离京城不算太远。
林氏急着想让林清薇过来,用的是飞鸽传书。
林清薇得了信后,立即便动身,不过十多日,便到了京城。
一大早上,不过辰时,林氏就派人叫姜梨三人赶紧起身收拾,而后来府门口迎接林清薇。
林氏是婆母,几人都不得不听她的吩咐。
姜梨顶着困意,哈欠连天由着熙春拾掇。
府门前,陶歆不满道:“她一个小小庶女,有什么脸面让我们在这大早上迎接她!”
她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泼辣,丝毫不屑掩饰。
“表哥、表妹,叫得亲亲热热,说不准哪天哟,就该叫了娘子郎君。”她阴阳怪气说道。
府里谢书淮兄弟三人,谢书安是最浪荡的,陶歆一逮到机会,便嘲讽何明珊。
何明珊眸中恼怒一闪而逝,温和笑着道:“三弟妹别乱说话,恐污了人家姑娘清誉。”
“听闻母亲很是喜爱这位表妹,此次让她进京,也是有意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把她嫁去做正头娘子。母亲怎会忍心,让她做妾呢?”
对儿媳日日磋磨、拿捏,对娘家一个庶出的外甥女这么重视。
何明珊一番话,深深强调了林氏对林清薇的看重,引得陶歆十分不满。
“哼,哪个大户人家,会瞧得上一个庶女,我看母亲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姜梨听着两人说话,心中无奈。
这陶歆性子如此莽撞,三言两语便能被何明珊挑动,也难怪她在何明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