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两个弯子，沐念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镇国公府身上。
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迟疑了片刻，才说，“严国明和吴长初的事情倒是不难，只是这许落让臣弟翻了难，不知如何处置，还请皇兄指点迷津。”
沐忻不解，沐念很少被事情所困扰，还要请示自己，少见。
“说来听听。”
“不瞒皇兄，今日处理宁德之事时，臣弟遇见了镇国公家两位公子，他们也都认出了臣弟的身份，只怕回去以后会有所防备，这时对他们下手恐怕会招来是非。”
沐念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与沐忻的距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臣弟身为内长总督，通过内长卫知晓一些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据臣弟所了解到的，镇国公家世代兢兢业业，不曾犯过什么大错，一直为朝廷效力，也还算忠心耿耿，抓不出什么把柄，如果我们贸然行动的话，恐会让五弟那边有文章可做。”
听到宁府的事与镇国公府有关，沐忻抬了抬眼皮，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他生性多疑，已经将许落怀疑了个遍，以为他也选择了沐逸舟那一边。
“你的意思是，镇国公府的人和宁府有勾结？”
沐念了解沐忻的性子，不慌不忙地解释说，“只是宁陈宇碰巧绑票了许令时，许林深带人救他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宁府和镇国公府结仇的事情道明了，打消了沐忻的疑心，他这才放心了些，喝了一杯酒，放松地躺在贵妃椅上。
看来处理镇国公府还不能急于一时，目前他们已然打草惊蛇，如果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沐念的为难是有道理的，类似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一两次，沐念也都一直是请示沐忻的旨意再办事的，于是沐忻便没有任何的疑虑。
“况且许落至今没有表明态度，还是有一半的几率选择皇兄的，也着急对其赶尽杀绝，兴许日后会有用到他的地方，皇兄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沐念斟酌，沉默半晌。
“也罢，若许落能为我所用便是最好，如若不然，选其他皇子也断断不能让他选择五弟，否则到时他求神拜佛，孤也绝对不会饶他性命。”
听到这话，沐念心中吊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暂时落地了。
“是，臣弟会替皇兄盯紧许落的。”
“除了孤方才说的这几个人，还有好几个老头冥顽不灵，死活都不肯与孤合作，老不死的，看着就让人心烦。还有几个权势较小的，才投奔到五弟麾下不久，趁着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壮大，你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免得夜长梦多。”
沐忻又絮絮叨叨地列举了一些需要处理的朝中官员，都放心地交由沐念去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变化。
沐念有些麻木地听着，他看着沐忻风轻云淡地说出要处置的朝廷命官，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的一字一句都在定人生死，数条甚至数百条人命，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仿佛只是在唠家常便饭。
什么时候沐忻成了这样的人？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而他，沐念，说是沐忻的得力臂膀，却好像也只是冰冷的杀人工具，在皇权斗争中被逼着学会冷血无情，看淡他人生死。他没有说“不”的权力，只能一天又一天地听从沐忻的话杀人灭口。
旁边一名太监呈上一本文书，双手奉到沐念面前。
“孤都让人整理好了名单，你按着上面的人名照办就是。”
“是，臣弟这就去办。”
沐念接过那份名单，百感交集，退出了这个可怕的东宫。
接下来的日子，许令时在静养，杨氏派了不少人手照顾他，要求他们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自己则是忙着处理许落的事情，偶尔得空了才抱着许清月一起来看看许令时。
他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虽然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接连遭受打击，心病难医，还得慢慢开导。
“令时还是这样，我真是担心。”回去的路上，杨氏也丧着一张脸，和许清月说着。
许清月自以为这一世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可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是万能的，没有办法周全所有，她也被打击到了。可不管怎样，还是得振作起来。
【娘亲，你别担心了，二哥迟早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多陪陪他就好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她的安慰好像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杨氏的眉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我听说三哥最近和路远可用功了，正加急训练呢，连每次来看我都只待一会儿就急急忙忙赶回去加练了。三哥好学上进，又有高人指点，一定能为我们家争光添彩的。娘，你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杨氏心中这才宽慰许多，日子有盼头了，自然就好过些了。
“但愿如此吧，希望林深能争气些。令时的情况不见好，我们还得常来探望探望他。”
说完这句话，杨氏就闭了嘴，不再说话，满门心思都在想自己的事情。
看她这样出神，许清月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杨氏早出晚归的，也没告诉自己在忙什么。
有一次许清月担心，忍不住了问杨氏，杨氏却回答她，自己可以解决，不想让她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追问，杨氏又匆匆出去忙活了。
许清月总觉得这段时间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安稳得让她觉得有些心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汹涌，山雨欲来。
两天后，这安宁的局面终究被打破了。
不着家的许落终于忙完他的“公事”，舍得回到镇国公府。
一进门就臭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一看准没什么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