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捏着一把很大的黄油布伞,他们分成两队从阶上到阶下两边排开,将大伞齐齐往中间罩出一条淋不到雨的路来,也没遮一点儿自个儿,剩下的差役手脚麻利地开始在伞下卸货,又往府库里搬。
“原来这些盐商运粮还要经过州署查验才行?”
惊蛰歪着脑袋看着那边一片黄油布伞底下,来回穿行的身影。
“为了避免盐商私底下以次充好,所以每次盐商运粮之前,都要先将筹集的粮草运至府库,经由知州查验过后,再发以凭证文书,走运粮道去西北。”
陆雨梧注视着不远处,那些撑伞的差役们浑身都湿透了,车上的东西还没搬完。
惊蛰一头雾水:“这个范勇神神秘秘地从外头岸口运回来的,就只是这些粮草?”
府库门前,马车上堆积的东西如一座座山,那些人来回搬挪着,一点儿不敢让东西沾了水。
细柳隐在一片浓暗的夜色中,她双手抱臂:“到底是什么,看了才知道。”
车上的东西太多了,差役们搬了许久方才搬空,黄油布伞撤开来,那小吏又与范勇两个寒暄了一番,直到范勇领着一大帮子人转身往回走,小吏方才拧了一把湿透的衣袖,转身吩咐人赶紧关门。
这时,细柳立即转身一把拉住陆雨梧,在青砖墙壁上借力一跃,飞身掠入雨幕当中,惊蛰见状,赶紧喊舒敖:“苗阿叔,快跟上!”
汀州府库原本只是存放盐政官银的地方,但自修内令出世之后,户部专门拨款重新扩建汀州府库,以便有地方暂时存放军粮。
因为汀州有梅雨季,为避免军粮受潮,府库新建的部分多以木石结合的墙体为主,军粮全部被存放在第二层楼上。
此时已经很晚了,守在楼门前的差役们有些无精打采,正歪着身子在一块儿说话,那小吏早在军粮搬上楼之后便往值房里打瞌睡去了。
此时雨声淅淅沥沥,细柳带着陆雨梧悄无声息地掠去楼上,底下正张罗着赌局的差役们头也没抬一下。
楼上有窄廊,廊内点缀零星几盏灯笼,细柳听见巡逻的步履声朝这边来,她立即抓着陆雨梧一块儿翻进那道漆黑的窗中。
窗外,巡逻的差役们携着灯影平稳走过,窗内,细柳与陆雨梧两人伏低身体静听着他们走远。
细柳神情稍微放松了点,抬眼之际,透窗而来的灯影幽微,映照她面前此人脸上,有一层朦胧不清的意味。
他没有动。
细柳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自己还紧握着他的手,她眉心一跳,立即一把松开,随后站起身,四下扫视。
这层楼上宽敞极了,所有的军粮都存放在此,她压低声音:“这么多粮,怎么找范勇他们运来的那一批?”
陆雨梧缓缓起身:“有火折吗?”
这个时候用火折是很危险的,但细柳却没怎么犹豫,从怀中掏出来东西,将它吹燃,也
是这一刻,陆雨梧微凉的手忽然伸来握住她的手腕。
同时,他压着她的手往下,那火光贴近地面,照出轻微的水痕,那是方才那些差役们搬粮进来时留下的雨水。
“在那边。”
细柳的目光才顺着那水痕定在一处,他的声音很轻落来耳侧,很快,他松开她,率先往那边走去。
细柳捧着火光,看着他那副颀长的背影,片刻,抬步走了过去。
军粮堆积成山,陆雨梧借着火折的光细细查看了一番,凭着麻袋上一点没干的水痕找到了范勇他们才送来的那一批。
底下看起来都是粮米,撑得满满一袋子,从外面就能看得出粮米的颗粒,但他伸手在当中来回摸索了许久,摸到其中一袋粮米的时候,他忽然一顿。
“这果真都是粮?”
细柳单从外表来看,那粮米印在袋子上的颗粒形状做不了假。
“不。”
陆雨梧轻吐一字,随即他立即双手用力抽出一袋粮米来,很快解开它,火折的光映照着当中颗粒饱满的粮米,但细柳细看之下,竟发现那一层粮米底下似乎还有一层袋子,陆雨梧将表面的粮米拨开,露出当中那袋子来,他将麻绳解开,拉开口子,里面雪白细腻的东西瞬间暴露在火光之下。
“盐?”
细柳有些意外,“范绩费了这么大的劲,竟是在军粮当中藏匿这些盐?”
原来麻袋当中只有薄薄一层粮米,为的是掩人耳目,让人看不出这其中藏了盐。
忽的,
窗那边一阵响动,细柳立时摸向腰间刀柄,转身之际却见是惊蛰与舒敖两个栽倒进来,舒敖正伸手去合上窗。
这时,细柳敏锐地察觉到巡逻的人过来了,她立即吹熄了火折,这仓库中立即陷入一片幽暗,只有那唯一一道窗外有一层薄光洒进来。
“我方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外头巡逻的人近了,有人说道。
“能有什么动静?谁还敢来盗军粮不成?怕是不想活了。”另一个人说道。
“难不成是耗子?”
又有人猜测。
细柳发觉他们停在窗前,便立即转身一手抵住陆雨梧的肩,带着他快速退到一边,陆雨梧的后背顷刻抵上木隔墙。
此时,那道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差役提着一盏灯,往里面照了照,宽敞的仓库中,军粮堆积如山。
惊蛰和舒敖都猫在窗下,躲在阴影里。
“咱们这儿又不是没养猫,有耗子还得了?兴许是猫呢。”一个差役朝里面望了望,没看见什么,便拍了拍提灯人的肩。
那差役一想,也是。
便赶紧将窗合上,一行人又往前面转去了。
他们还没走远,惊蛰却忍不住在窗下咬着牙低声道:“苗阿叔,您踩我脚了……”
“啊?”
舒敖连忙挪开一只脚。
惊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这只……”
舒敖赶紧又挪开另一只:“没事吧?”
“脚指头都要断了。”
惊蛰又疼又气。
他们两个在窗下低声说话,而一道木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