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周乐颐:“烤好了,周娘子你先吃。”
周乐颐木愣愣地接过去,谢过他,然后看了一眼段北丞,刚想尝尝这个鱼,段北丞的酒瓶就送来了。
“烫,先喝些温酒暖暖。”段北丞语气轻柔,非常自然。
周乐颐左手举着鱼冷却着,右手接过段北丞的酒瓶,又听见段北丞说:“这酒是今日出发前刚拿的,瓶子未有人碰过。”
“将军?属下路上喊渴,也没见你拿酒给我啊?”顾舒远抱怨道,又没人理他,他悻悻地继续烤鱼。
周乐颐打开那个小酒瓶,一股熟悉的香气,是段北丞那日给她的甜桃酒。可是段北丞本不知她会跟随,怎会随身带着这酒出发呢……周乐颐有些疑惑,但是也不多想,喝了几口,清甜暖身,心旷神怡。
“周娘子,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何跟着他们去濛池啊?”顾舒远嚼着食物,问道。
“生活无聊。”周乐颐也吃着鱼回答道。
“好样的,我也这么觉得。”顾舒远竖起大拇指,周乐颐回了他一个大拇指,然后二人继续津津有味吃着。
段北丞烤着兔子,不经意地注意着二人的笑容,又立刻垂下眼,没有说一句话。
大队人马刚到濛池,城门空无一人,众人不禁有些震惊,这小城竟无人看守,他们径直进入城内,又看见满目疮痍,街道脏乱不堪,到处蹲着、躺着无家可归的人,健康的人不敢出门,得病的被赶出来。
周乐颐拿一条白绢罩起口鼻,打开车窗的一条小缝,看见了这幅景象,惊愕地停在那里。
路边的人都注意到了这数辆马车,以及一堆骑着马的官人,便控制不住地上前,像一群失去灵魂的僵尸,往这一行人涌过去。段北丞抬起手,侍卫们纷纷骑马到两边,形成两面人墙,护着中心的人和马车。
“求求大人们,救命啊!”
“大人!救救我娘亲吧!”
“大恩大德!”
外界的求救声,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压抑,周乐颐眼看着一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妇人的脸用粗布裹着,额上还生着脓疮,代表了她得了时疫,而且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她的女儿被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也随着人流冲向前,似乎是在争取自己女儿唯一的活命机会,却被士兵拦截,甚至推搡,周乐颐的心一滞,很想让他们温柔一点,但是此时此刻说这些,显然是不顾全大局的心思,她咽了咽口水,放下车窗,心里却一直难受着。
濛池县令畏畏缩缩地从自己的府邸走出来,也穿戴得严严实实,见到大队人马,像是见到了神佛一般,连忙上前去拜见,段北丞下马后,却并没有领他的情,众人都知道,濛池现在这副样子,跟这个躲懒怕事的县令可逃不了关系。
“将军,下官已安排好诸位的住处,随后会让他们指引大伙儿去安置。”县令谄媚地笑道。
“病人都安置在何处?”人群中方家的人大声问道,“他们没地方去,我们这么多人却有府宅?”
县令为难道:“大家有所不知,这时疫太了不得,须得将病人都聚集到一起,专人看护,分散各处,我们也不好管理啊。”
众人也都想去休整,便没有再耽搁时间,各随着一个小厮去往了住处,仅剩两三辆马车和一些人马在原地,此时,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对小夫妻,是罗家庶出的二公子和新妇谢氏,罗玉川伸手接自己的夫人下来,谢楦随着他缓缓走上前,二人身高相差不大,谢楦也没有多么小鸟依人的感觉,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很般配。
周乐颐他们也下了车,跟随崔九录和段北丞,在县令府邸多停留一会儿,只见罗玉川开口问道:“为何街道都是病人?县令大人也不管吗?”
“并非不管,而是……病人太多了,收容处都满了,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也无人愿意去照顾……”县令慌乱解释道。
此时谢楦看了看罗玉川,又看看这偌大的县令府,轻笑一声:“依妾看,这县令府便很合适。”
罗玉川眯了眯眼,笑容满面地对着谢楦:“夫人说的对。”
县令简直要晕过去:“这!官人说笑了,若是把家让出去,我一家人住哪儿呀?况且这病一时好不了,难道我要将府邸送与那些……”县令结结巴巴慌张地还没说完,谢楦注意到一旁站着一个小女娘,此行女娘甚是稀少,她便转向周乐颐:“这位小娘子觉得呢?”
“啊?”周乐颐原本只是在看戏,看谢楦他们教训这个县令,正看得开心,没想到自己被点到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她瘪了瘪嘴,看向周乐衿,又转眼看向崔九录,见他们都讪讪地笑,便又对上了段北丞的目光。
“段将军觉得呢?”
周乐颐软软的声音说出,段北丞忍不住脸上的冰冷表情都消弭了,他盯了她一会儿,又转移了视线,看向那个窝囊县令:“既然我们已经带来了人手和药物,你让一个宅子,待时疫结束,再住回。”他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别人讲也就算了,但是段北丞的话,县令不能不听,他狠狠叹了一口气,在崩溃的边缘,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崔九录招呼着周家姊弟:“来吧,我们回去安置休息。”
见周乐颐他们要跟崔九录走,顾舒远看了一眼自家将军的脸色,果然沉得不像样子,顾舒远这一路上因为照顾他们姊弟,也颇有继续照顾的意思,他小步跑上前,半玩笑半认真地嘿嘿笑道:“他俩跟我熟,当然是跟我们住一起。”
周乐颐又“啊”了一声,只觉得顾舒远在开玩笑,而顾舒远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凑到段北丞耳边悄悄快速地说:“将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段北丞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说话。
“不……方便吧。”周乐颐犹豫地说道,瞥了一眼段北丞,明明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他却不说话。
“哪有!他那边全都是糙汉子,你去了肯定不行的!”顾舒远拉了拉自家将军,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崔九录这就不乐意了,他歪了歪头:“你那边就全是女人?光段将军一个,就够把我周妹妹吓走了!”
“这话可不兴说……”顾舒远还想争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