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的袁夫人和堂姐越琴眉,不由思及幼时离开父母和司州时,她其时年纪太小,抵不住难过,生生哭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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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立在台阶上,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倒是面无表情,半晌,才叹了口气。
“滟滟,此去定州,路途遥远,阿父阿母不能亲送吾儿,实是有愧。谢氏名门,望你嫁去后明事理,顺夫君,做到‘贤良’二字,不堕我越氏清名。”
袁夫人出自雍州袁氏,袁氏远避世俗,以女子掌家,其家族女郎的才华品性不输当世奉为名士的男子,更不奉行男尊之道,而这番话由袁夫人说出来便显得极为可笑。
似乎只为训诫这年少离家、今担“冲喜”之责的女儿,唯恐忧及家族。
越青雨心中觉得悲哀,轻扯了扯嘴角,眼眸一闪,泪水便盈盈而出:“女儿拜别阿母,愿阿父阿母身体康健。
定州与司州南北之隔,又常逢动乱,滟滟身子骨薄,不知是否还有得见父母的一日。此后,女儿定日日诵经,为父母祈福,不枉父母养育一场。”
少女俯身,宽大的喜袍下隐约显露出纤薄的身子,几滴伤别之泪,勾勒出弱不胜衣之态,在场之人似乎才从她被脂粉描绘的艳丽美人面上,窥见传闻中病弱伶仃的越十一娘。
袁夫人似有动容,沉吟半刻,冲身边的副将越宁道:“再加一千部曲,皆数作十一娘的陪嫁。”
越琴眉的笑意一滞,几乎是瞬间拽住了袁夫人的袖子,“伯母不可!且不说谢氏允否,便是……”
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声打断她:“小九,妹妹就要嫁去定州了,你不与妹妹说些什么吗?”
越琴眉听出她话中的警告,只得停住话音,不甘不愿地道:“十一妹,此去顺心顺意。”
长长的送亲队伍早已候在了外头,越青雨微微扶住合璧的手,矮身入了车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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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阳到定州有一千多里,虽说已一切从简,到底携有嫁妆,另有部曲两千,谢氏府兵五百,少说要行路将近一个月。
时逢多事之秋,狼烟四起,凡有贵女出行必有府兵相护,匪徒望见府兵便会自觉退去,只是出嫁队伍携带金银者无数,焉知不会有亡命之徒不惧府兵前来打劫。
前来迎亲的都督护军谢定十分谨慎,不敢有一丝懈怠,队伍走走停停,在第十日时入了广川郡内。
广川郡多山路,占山为王的匪徒不在少数,然欲往定州则必定要过广川郡,为避人耳目,早在顿丘郡迎亲队便一分为二,谢定护送越青雨跟在谢三夫人队伍后,两支队伍皆伪装成寻常贵女探亲,隔着百八十里的距离。
漫山雪雾风霜,风声凛冽,冷气直直透过轿帘往里头钻。
越青雨有些恹恹地垂眸,拢在狐裘中的眉眼安静,心头却似缠了一团线,来来回回地思量。
免不了归结到一件事上——
她被章明帝下了寒蛊,护心丹难以阻隔寒蛊的药效,神枝提出为她寻制解药,让她暂且放宽心。
初安侯身子不康健,遭逢大变后性情狂躁,令世人闻之惧怕,却也正是他如今尚且坐镇在定州,谢府众女眷才能无恙。可他若是死了,她未必能安稳回到洛阳,难道要一同殉在定州吗?
当然不可。她费尽心力要来了两千部曲,为的便是保全自身。
越青雨被车舆晃得昏沉,正欲阖眼小憩半刻,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听见谢定高声道:“何人拦路?”
越青雨瞬间清醒,掀开轿帘往外头看,周围的护卫都已抽刀防备,紧接着落下一道冷沉的声音:“是孤,当朝储君。”
谢定命随从收刀,拱手道:“原是太子殿下,殿下有何事,还请吩咐。”
萧淮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越娘子呢?让她过来与孤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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