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全身麻木,像是中了剧烈的麻药,药劲儿爬上四肢,在身体窜行,最后上了大脑。
身体的感觉渐渐消失,脑子里出现各种的景象。
“老母,再往前就到了。”
我看到自己坐在一条船上,无天无地,到处都是黑森森的。唯有对面隐约是一个小岛,上面放着光,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神像立在那里。
神像极为高大,头戴花冠,脸庞丰满,眉目修长,远远看过去形若高山。
浑身放着金光,正慈悲地看着这一片黑森森的幽深之水。
神像有一个显著特征,让我一眼认出他是谁。神像骑着一只坐骑,是一头摇头摆尾的狮子,浑身发青,张着血盆之口,极其威武。
普天之下,骑青狮的神只有一个,那就是文殊菩萨。
我一惊,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来的?想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应该是个幻境,我占据了这个人的视角,跟着此人一起动,却无法控制动作和左右事件发展。
我正惊疑中,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衣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毕恭毕敬一拱手:“老祖,前面便到了地方。”
“我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我占据的这个人说话,声音是老太太。
我心中一凛,听声音就听出来,是灰山老母。
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我的幻觉,还是她的真实经历?
“难得胡驿阳敲了一次钟,我们这些老伙计当然要过来看看。”灰山老母说。
胡驿阳,怎么这么熟?
我冥思苦想,我的乖乖,那不是胡三太爷的名讳吗?
“他们人都到了,我们是最后的。”灰衣男子说。
灰山老母瞥了瞥他:“你怎么知道?”
灰衣男子指着不远处的码头,已经有数条船停靠在岸。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见。我把你提拔为总堂主,总有人不太服气,以后你要多多努力。”灰山老母说。
灰衣男子挺会来事,噗通跪下了:“老母对我恩同再造,你就是我亲奶奶。灰德隆给你磕头了。”
崩崩崩磕个没完。
我心里一惊,灰德隆?
灰山老母看来挺吃这套,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说孺子可教。
我急了,我是知道的,灰德隆是灰门东北总堂新任的堂主,也是他叛变了灰山老母。
此时此刻我想提醒灰山老母,却发不出声音,也做不了动作。
小船到达小岛,灰山老母站起来,颤巍巍往前走,手里拄着一根赤红的龙头拐杖。
码头上有几个汉子正在搭舢板:“老人家小心点。”
“老人家?哈哈哈哈,”灰山老母大笑:“真当老太太不中用了?”
她纵身一跃,从船头跳起来,轻飘飘直落在地上,落地的同时,用拐杖猛的横扫一个汉子的脚面。
那汉子像是被狗撵了,赶忙跳起来躲来躲去。
灰山老母收了拐杖,笑着摇摇头:“胡家的儿孙也不过如此。”
“老远就听见有人大放厥词说俺们胡家,果然是奶奶你呀。”迎面走过来一条大汉。
这汉子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看上去就跟博物馆里的胡人壁画差不多,身上自带一股古意,不像是现代人。
灰山老母哼了一声:“胡老黑,你也不怎么地。你家太爷呢?”
络腮胡子也不恼,笑了笑,“我来就是带奶奶过去的。奶奶火气还这么大。”
“赶紧的,别废话。”
胡老黑打了一声呼哨,胡同里出来一个二人抬。灰山老母颤巍巍坐在上面,凭空一挥,手里多出一杆大烟枪,吧嗒吧嗒抽着。
二人抬抬着老太太往前走。
灰山老母微微用余角扫过去,胡老黑和灰德隆都留在码头,没有跟过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聊的很热乎。
灰山老母没当回事,闭着眼抽着烟袋锅子,随着二人抬嘎吱嘎吱往前。
不多时,到达一处三层佛堂,风格不似中原,像古代天竺那边的。外墙都贴着金,望进去,整个院子都铺满了金箔。
可以肯定,这个岛必然不是现实中的什么地方,因为灰山老母此时是阴身状态,不会在现实里显出原形。
我略一思忖,马上想到了一类空间。
榜单。
在梁家村时,灰姑娘曾经带我出魂,进入过狐仙的榜单,那里自成一方世界。那地方被狐仙布置的仙雾缥缈,佛光普照,跟仙境一般。
想来此地也是如此。
现实中不可能出现一座山那么大的文殊菩萨像,还栩栩如生放着光,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地方。
灰山老母下了二人抬,来到门口。门前站着一个青衣老者,看着像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沪都大户人家的那种管家。
留着贴着头皮的短发,精明强干,一身长袍。他见到灰山老母没有过分恭敬,打开门,示意去三楼。
我心噔噔跳,其实结果已经知道,灰山老母中了埋伏,身受重伤,修为大损,会不会就是在这个地方遭遇了滑铁卢?
灰山老母拄着龙头拐杖,来到三楼。
这里是木质结构,里面的装饰花纹和各色墙壁图案,极近繁复。扑面而来一股古代三哥的气息。
中间门是开着的,里面是中庭,光线很暗。中庭的地面有个挖出来的火坑,燃着木柴,火苗扑闪扑闪着。
火苗中,能看到数个人的黑色影子落在地上,随着火苗在抖动。
灰山老母进入拉门,拄着拐杖往里走。
围着火堆,已经坐定了五个人。其中一人坐在上首,剩余四人两两相对,分坐在火堆两侧。
中庭空空,唯有墙上悬挂着四个字和一尊佛像。
四个字是“随喜”、“法净”。
佛像是文殊菩萨像,高坐莲台,神情秀雅娴静,微微垂目,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雕刻出来的,宛若真人。
有这么个菩萨坐镇,房间里的气氛相当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