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面的养魂仪式，我纳闷地问解铃，下面是鬼堂的高手，难道他们不知道甜甜的身体里有精怪附身？
解铃道：“应该是知道，但他们想不到是那么厉害的蜥蜴精。”
吟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动物群像是疯了一样往水边涌。
三姑奶奶舞动双烛，越跳越快，两团火光散发出深绿色的光芒，犹如两点鬼火，在空中上下飞舞。
甜甜有了反应，身体来回拱着，如同烧熟的大虾。
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解铃：“我们应该下去救她。”
解铃在黑暗里看看我，摇摇头：“甜甜就算救回来，人也完了。她的精神已经被体内的蜥蜴精蚕食空了。”
三姑奶奶扔下蜡烛，双手在空中舞动，然后按在甜甜的身上，念念有词。
甜甜猛的爬起来，朝着地面“哇”的喷了一大口鲜血。
仪式整个停了下来，动物群也不骚乱了，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诵经声都停了。
甜甜身体抖动，脸色涨红，越来越红，似乎全身的鲜血都倒灌在脸上。
我不忍再看，非常难受，当时如果自己再坚定一点，或许可以说服甜甜留下来驱邪，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三姑奶奶道：“你上来！”红衣女从地上爬起来，踩着水走到石台莲花上。
三姑奶奶道：“把你的老仙儿请出来，附身在这个女人身上，用她的魂儿来滋补老仙儿。”
红衣女略犹豫了一下。
三姑奶奶尖着嗓子说：“这样有灵性的女人得来不易，还等什么？要不是看你是鬼堂的香童，我才懒得管！”
红衣女还算有点良知，但是不多，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我没有阴阳眼，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解铃在旁边轻声说，阴魂出体了，是个红色的烟魂。
我想起在梦魇里，红衣女曾经化成一团红烟飘散，想来应该就是她的老仙儿。
“红色烟魂进入了甜甜的身体里。”解铃目不转睛看着，口吻里并没有难受或是怜悯，语气很平静。
我听得很不舒服：“你好像见怪不怪。”
“嗯。”解铃点点头：“我是天带的杀星，小时候就开了阳眼，十几岁就入阴拜黑无常为师。人间的疾苦和幻灭，见得太多。生未必是好，死也未必是苦。”
“那你当和尚得了，何必进这么乱的局？”
“这年头当和尚也不清净，”解铃说：“再说了，我现在做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间，尽自己能力让更多的人活得更舒服一点。”
我撇嘴，不以为然。
解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下面。
三姑奶奶燃起了一炷香，插在小香炉里，放在甜甜的身边。
水里绿光幽幽，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在盯着甜甜。
甜甜肚子疼一样抱着肚子，头顶冒出丝丝白烟。
她的身体不停地扭动。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合，一会儿四肢又向后撅。
整个四肢就像是断了一样。
三姑奶奶目不转睛看着，“这女孩果然有点门道，体内有其他灵物，现在你的老仙儿正和那灵物厮杀，如果你老仙儿赢了，将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来助它一臂之力！”
三姑奶奶举起双手，按在甜甜的身上。
无数类似黑色血管一样的东西，蔓延在甜甜裸露的皮肤上。尤其她的那张脸，像是图上了最诡异的纹身。
甜甜突然张开口，朝着天空猛喷一口鲜血，然后再也不动了。
解铃单手做了个法诀，在空中朝着甜甜比划了一下，然后念叨了几句。
“她死了。”
“死了？”我难以置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死了？
“从她和周荣进入高棉深山，寻找这个降头师开始，就注定她今天的命运。”解铃道：“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周荣呢？也要死吗？”我问。
解铃提醒我看下去，说好戏这才要上演。
甜甜的尸体忽然开裂，头部整个裂开。
我在高处，居高临下，细节看得特别清楚，她碎裂的脑袋里钻出一个小脑袋。
这变故一生，所有人都惊住了，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小脑袋是尖锐的三角形，上面遍布鳞片，映出诡异的深绿色，一双眼睛血红。正是蜥蜴精。
我喉头动了动，马上明白了，在内部的厮杀中，蜥蜴精战胜了红衣女的老仙儿！
小脑袋从甜甜尸体的腔子里探出来，取代了原来的头颅，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蜥蜴长着人的身体。
就连三姑奶奶都震住了，旁边傻站着，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红衣女正要说什么，蜥蜴精转头看向她，往外吐着长长的红色芯子。
紧接着蜥蜴精的头顶生出一个绿色的大包，那包的形状类似小小的人头，大概乒乓球大小。居高临下，这么远的距离，我似乎能看到这个小小的人头在挤眉弄眼。
红衣女看到这个绿色大包，人都傻了，喃喃地说：“老，老仙儿……怎么在它的头顶……我的老仙儿死了吗？”
三姑奶奶尖叫一声：“妖孽！”
双手一晃，冲过去就要和蜥蜴精玩命。
眼前这幕简直是黑色幽默，一个拜鬼的妖人，居然喊别人是妖孽。
蜥蜴精看着三姑奶奶，嘴里吐出长长的芯子，深红色小眼睛里闪烁的是邪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