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拜之后,我们所有人进到驱魔殿的正殿。
大殿之上,规规矩矩摆着数个蒲团,很多人已经到了。
蒲团分左右两列,众人可以随意选择。我们选择坐在左侧后面。
两列蒲团之前,还放着五个大蒲团,上面坐定了五个大和尚,有熟悉的见过,还有陌生的,个个僧袍加身,不苟言笑,气氛相当肃穆。
大家坐好之后,只听“嘎吱嘎吱”外面响动,有僧人把大门关闭,外面的光线顿时阻隔住了。
整个驱魔殿顿时阴暗下来,气氛颇有些阴森。
有僧人燃起桌上的长明灯,火苗窜动,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而且殿上极冷,温度很低,呼吸都吐出一股白烟。
我们倒还好,彪子率先受不了,他本来就虚,这一下冻得哆里哆嗦,紧紧抱着肩膀。
然后开始和尚念经。
有个大和尚,敲着木鱼,念的什么经文也听不懂,听着跟唱歌似的。
听了一会儿,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这人吧,一旦开始困意上头,打盹的话,冷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彪子只在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往外走。刚来到殿门前,黑暗中走出两个武僧,一米九的个头,拿着水火棍,也不说话,就是怒目圆睁。
彪子冻得双手合十,哆哆嗦嗦说自己实在太冷了,想出去。
“法事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一个武僧低喝。
遇到这种事,我们谁也不可能去说情,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彪子只好走回来,拖着蒲团到了后面墙根,哆哆嗦嗦裹着衣服,缩成一团。
和尚念完之后,那几个大和尚又开始集体诵经,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一万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
这时,有人敲击了一下铜器,“叮”一声脆响,昏昏欲睡的感觉稍微没了一些,能精神了。
敲击之后,又开始诵经。
我偷眼观瞧其他人,柳家门生神色恬然,在很仔细地听着经文,时不时点点头。
再看那两个竞争对手,乔查理和毛灵雁。这两个人坐在前面,靠近和尚的位置,此刻他们盘膝打坐,双手叠放膝头,微微垂目,在经文中处于入定状态。
我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也不知道这种环境下怎么能安然入定。不管他俩是真的还是装的,能做到现在这一点,也不是凡人。
铜器又响了一声。
随后大和尚道:“各位善信,今日众人有缘聚集佛殿中,进行一场驱除魔障的法会。佛为梵语,意译为觉者,指彻底觉悟宇宙真理、断尽烦恼、圆满智慧之人。而魔者,不仅仅是传统意义的妖魔鬼怪,更多是内心五蕴之魔—色、受、想、行、识所生起的贪、嗔、痴、慢、疑等烦恼心魔,阻碍我们认识真实自我,蒙蔽我们的清净佛性,陷入轮回苦海。”
说到这里,他敲击了一下铜器,发出清脆之声。
“面对内外魔境,佛法教导,唯依靠般若智慧,才能照破无明!唯有以四念处观照身心,方能认清实相!唯有坚守戒律,培育定力,发广大悲心,方能驱散一切魔障!”
他再次敲击铜器。
“接下来,我们众师徒会一起吟咒驱魔,在座诸位都会经受一次考验。无魔身无魔心者,可坦然受之,有魔者,会有种种奇幻反应,也不足怪。”
说着,他冲身后几个大和尚微微点头。
众僧人开始吟咒,声音很齐,听着像是唱歌,曲调宛转怪异,在整个大殿内传开。
从角落里走出七八个武僧,个个身形高大,手持戒棍,在众人身后游走,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刚开始还好,做着做着,有人出现了反应。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瓦哥。
瓦哥是出马仙儿,身上附着柳门的叛徒,一条蛇精。此刻他摔在地上,全身开始抽搐,发出尖锐的叫声。
叫得人浑身烦躁,汗毛都竖起来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三雷哥,见状实在不忍,想从蒲团上站起来,过去看看。
刚一动,一根粗大的戒棍搭在他的肩头,三雷哥回头看,一个高大的武僧站在身后,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不要去管。
三雷哥和瓦哥本来也就是萍水相逢,说感情也没那么深,也就坐在那不动了。
瓦哥在大殿的青砖石地上,来回扭动,痛苦的满嘴都是白沫子,就像是得了癫痫一样。
身体一会儿弓起来,一会儿张开。他本来就是个侏儒,腿儿像麻杆那么细,在地上蠕动起来,形态很是可笑。
但整个大殿上没有一人发出笑声,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被驱魔咒给淹没了,能看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痛苦。
我还好。
甚至感觉驱魔咒的劲儿还不大,不太过瘾。
我大约明白驱魔咒的原理,其实和业力咒差不多。驱魔咒之所以能驱心魔,底层逻辑就是激发你的业力,让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和负面情绪尽情释放。
所谓心魔,并不是真有个实相的魔鬼,其实就是各种负面情绪,各种业力加持。
业力咒如果是五十三度的散篓子,此时的驱魔咒也就是十来度的清酒。
我经常用业火烧自己,现在简直是小儿科。
我睁开眼环视一周,几乎所有人都在痛苦之中,包括柳家门生,也在微微蹙眉,只有我咋地没咋地。
这时身后有棍头敲地的声音,我回头去看,身后站着两个武僧,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这两个大和尚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敬佩,冲我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