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一角的书桌旁，小鬼的哥哥正全神贯注地趴着画画，坚毅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在完成伟大的画作。
林伍参走上前观看，男孩的画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以他这十一二岁的年纪，不应该画些阳光快乐，或者一些奇思妙想的东西吗？
但他的画面中，一群火柴人站在一幢像是医院的建筑前，所有人围着一口棺材，里面是一个尸首分离的火柴人。
男孩用红色蜡笔疯狂涂抹着，整个画面像是下起一场血红色的雨，目之所及皆是鲜红。
看来，这家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美丽啊。林伍参不禁想，出生在这种家庭，是真的地狱开局了，尤其小鬼还是家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进！”男孩喊了一声。
推开门，小鬼走了进来，一只手托着一个碗。
“哥，这是妈妈让我给你的。”小鬼把碗平稳地放到书桌上，转身就要离开，她很害怕面对自己的哥哥，因为妈妈说过，哥哥和她不一样，哥哥是天才，自己不配待在哥哥身边。
“喂，你先别走。”男孩放下手中的蜡笔，转头看着小鬼。
“你听过魁北山精神病院吗？”
“啊？”小鬼一脸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哥哥突然的问题是何用意。
“算了，像你这种傻子不会知道的。”
“那，你知道死亡吗？”
林伍参愣了一下，又是精神病院又是死亡的，这真的是一个小孩子该知道的东西吗？这家人不会就是精神病院的常住客吧。
“我在……动画片里看过。”小鬼细声回答。
“啥？动画片？”男孩大笑起来。
“你真的，还是个小屁孩啊，笑死我了。”
小鬼低着头，开始揉搓自己的裙子，这是她一紧张就会有的习惯。
“不要用什么狗屁动画片来侮辱死亡！死亡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就像人的出生一样，都是必定的事。”
林伍参再次被眼前的小孩子震惊到，这孩子这么年轻就想着“死亡”的问题，这么早熟的吗？还是受到啥刺激了。
“你知道人都会死的吧。”男孩转动着手中的蜡笔，对“死亡”这个词，他并不害怕，甚至充满好奇。
小鬼点点头，她其实不知道她哥哥怎么了，但她知道她的回答不重要，她哥哥只是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教导她，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
“哼，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出生的吗？一群医生围着我们的母亲，从肮脏的身体中取出，我们赤裸裸地来到人间，所有人等待着我们第一声啼哭，我们就这样任人摆布，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我们就是如此丑陋的生物，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死亡。”
林伍参双眼瞪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小孩子有这种想法，生病？邪教？原生家庭？
小鬼并没有听进去，她这个岁数的孩子并不能理解她哥哥的炸裂发言，甚至有些词句她都从未听说过。
男孩站起身，走到小鬼面前。
“你很讨厌我，对吧？因为我抢走了爸妈的爱。”
小鬼的手开始颤抖，我讨厌哥哥吗？讨厌吧，如果没有他，确实爸爸妈妈就会看到我了吧。
爸爸妈妈永远只会说哥哥哪里好，哥哥哪点优秀，自己从来都是意外中的意外，一点家庭优良基因都没有遗传到，只有哥哥才是他们最完美的造物。
我的存在或许就是用来陪衬哥哥的。
我肯定，很讨厌哥哥啊。
“你知道消失是什么吗？或者失踪？”
小鬼点点头，她看过的动画片说过，消失就像蒸发的水汽，往天空中飞去，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你可以把死亡理解成消失，毕竟你太笨了。”
“我继续问你个问题，你希望我死吗？或者，你希望我消失吗？”
小暖靠近小鬼，一只手抵在小鬼下巴抬起小鬼的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双眸袒露狡黠的光。
“你，希望我消失吗？”
林伍参看向小鬼，后者正努力躲闪小暖的视线。
“你希望的，对吧。”男孩替小鬼作出了回答，其实答案并不重要，不论怎样都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决定。
“死亡是美妙的一瞬，我们在降生前就生活在美丽的国度，我们死后也同样会回到那里。”
“我会为自己制定一个完美的死亡，然后回到最初的地方。”
男孩虔诚地紧扣双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躺在一片鲜花上，有白色的小雏菊、黄色的康乃馨，以及一大片的各色满天星。
然后，他会静静躺在花中间，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顶直射他，他将等待审判的剑刺穿胸膛，扫去尘世的罪孽，而后待尸体成僵，血液流干，在花的簇拥下完成最后的拥抱，重新回到那片曾经的地方。
林伍参并不知道男孩在想些什么，但他那神圣的向往表情令他害怕，一个孩子将奉“死亡”为完美，竟然想为自己制定好死亡，这不就是要自杀嘛！干嘛包装的这么高大上！
林伍叁开始觉得这个委托并不简单了，刚开始以为就是单纯的家里闹鬼然后让他来帮忙，结果竟会如此复杂。
并且按照目前的线索看，小鬼的死和屋主夫妻说不定有联系，至少他们这么对待孩子，肯定对孩子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那么屋主为什么还要委托我来处理？不怕我查到些什么吗？
最重要的是，刚开始说的魁北山精神病院又是啥？很重要吗？
林伍参恨不得直接和男孩对话，但这只是幻境，将已经发生过的重演罢了。
md，我还宁愿有只超恐怖的厉鬼出现，至少能直接开打。
看不见的人性才是最恐怖的。
小鬼在哥哥的身上看到了爸妈的身影，他们总是自说自话，总着说些自己不懂的东西，他们执着的神情让小鬼觉得自己是个另类，与他们格格不入，从来就不属于这个家庭。
我为什么不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