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习武,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腿脚比老博士灵便不知多少,一蹦一跳就跃到了隔壁过道。
老博士隔着一张长桌,恨铁不成钢:“不知为不知,你既没听课,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理直气壮乱编!”
白乌安在桌子那一边高枕无忧地劝:“我错了,我不该乱说。您说和我较什么真,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货色,仔细别气坏了……”
“你是什么货色?!”老博士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我怀方的学生!老夫在一日,便管你一日,和你较一日的真!”
白乌安不说话了。
整个学堂落针可闻,学生们习以为常地假装低头读书,谁也没敢在这时候插话。
两人对峙半晌,白乌安终于低了头。
他软了语气,道:“我错了我错了,您别气,我让您管。”
小少爷挽起袖子,把手一摊:“来来来,您打,我不躲了。”
“你当老夫真要打你?”老博士瞪他一眼:“回去坐着,好好听。”
“哎。”白乌安又摆上笑脸,“谢博士。”
老博士看他落座,背着手在教室中踱步:“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这就是说,你这个君子啊,莫要总贪图那安逸,当恭谨对待本职,追求正直的德行,如此,神明听到这一切,就会赐给你鸿福祥瑞……”
说谁是君子啊,老头。
白乌安撑着下巴,眼神虚虚落在摊开的课本上。
“……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他听着老博士拖的长长的尾音,听着最后一声“散学”,与同窗一起作过揖,趁老博士被围着请教,从后门一溜烟跑了。
“乌安!”容承镛慢一步追上他,有些好笑:“你跑这么快作甚。”
“跑的再慢点就被老头碾上来了。”白乌安回头张望一番,确认老博士分身乏术,便放缓了脚步等他。
容承镛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劝道:“你总归还是学些东西好,你爹毕竟是丞相,就算你执意不入官场,将来若是你二哥同你论及政事,你也能帮扶一二。”
“他怕是找个乞子谈心也不会找我论政。”白乌安嗤笑一声。
容承镛便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聊着些杂事,一起出了学堂,容承镛看着周围人渐渐分流变少,终于道:“乌安……我有些事想问你。”
“你说。”白乌安转头看他。
容承镛似乎是有些犹豫,措词片刻,才道:“你和江在水熟吗?”
白乌安愣了下,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还行吧?怎么了四哥,你是有什么事要她帮忙吗?”
天家的皇子找修士帮忙……能是为了什么?
此人不愿意学四书五经,在这些事上却是敏锐得很。
容承镛知道他聪明,不动声色地将话音往外转:“的确是有些事想问问她。”
白乌安笑道:“什么事连怀博士都解答不了,还得让你去问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是诗书礼义、算学春秋,怀博士自然解答不了。”容承镛苦笑道:“乌安,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这事哥实在不好同你说,只能告诉你,这事和我母后有关。你若能帮,就帮帮哥吧。”
容承镛改了自称,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恳求。
白乌安最受不了亲近之人对他低声下气,连忙答应:“四哥你别这样,就一件小事,我没多想。我回去就帮你同江在水说。”
容承镛稍松了口气,又道:“我到底是皇子,私下联系四大门派中人不算妥当,此事还请你莫要同旁人说起。”
“当然,你当我是什么人。”白乌安拍着胸脯保证:“我谁都不会说的!”
容承镛终于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不谢不谢。”白乌安摇了摇头,又好奇道:“四哥,你能不能稍微多告诉我些,是故皇后给你留过什么话吗?”
容承镛了解他性格,若不交代清楚,怕他是要时刻惦记着,说不准哪次喝醉了酒便要说漏。
若非他身处宫中,行动受桎,实在难以轻易与跃玄观之人打好关系……
容四心中暗叹一声,沉吟片刻,终于道:“你不是喜欢喝酒吗?走吧,且去无拘酒楼要个包厢,我再慢慢同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