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匠话语平静，甚至没问李立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握着砍刀的手却微微颤抖，另一边捏着背篓的手也有些用力，指节发白。
“爸，我也是您儿子。”李立没开口，反而这么说了一句。
“是我没让你叫老子老子，还是我让你三年没一封信回来，还是我让你结婚连家里都不通知？”
“还是我有了孙子都得从别人嘴里知道？”李木匠越说越气，站起身扭头看向李立。
“爹，这些不是我想的，我也，也没办法。”李立满脸伤痛，说到最后的忍不住撇过脸，一副羞愧又自责的模样。
“你可别是你老婆不让你通知家里的。”李木匠嗤笑一声，看向自己这个人高马大，脊背挺直，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儿子，心里却失望不已。
“不，他们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李立扭过头，认真的看向李木匠。
“哦？还有一方面是什么原因？”李木匠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我，我懦弱。”李立低着头，咬着牙，一副悔恨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大儿子，李木匠心里的怨气和愤怒好似被戳了个洞，慢慢的散去。
“是我觉得家里对我再没有了帮助，我怕，怕您和妈让我扶养弟弟，是我狭隘又自私。”李立低着头，接着道。
“再加上结婚的时候杜秀琴他家有钱，又强势，还说能让我在队里往上走一步，但要求就是不让我再和家里有更多联系。”
“我贪婪，我就……”李立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一般再次撇过了头。
“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是吧。”李木匠语气平淡的说道。
“嗯。”李立轻轻点头，像是有无限悔恨。
“行，我知道了，我也原谅你，但是切结书你都收了。”李木匠顿了顿才接着道。
“我就当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就当你被人招赘了，养老有你弟弟，不用你操心。”李木匠道。
“爸，我也是你儿子。”李立着急道。
“我知道。”李木匠沉声道。
“那，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李立问道。
“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是我儿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是为了小三子手里的产业吧。”李木匠看向李立，眼神犀利又带着点隐隐的失望。
李立被这样的目光逼的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随即低头，忍不住低吼出声。
“爸，同样都是你儿子，我只是想要分一点祖传卤肉秘方，这有错吗？”李立道。
“毕竟那秘方是咱们李家祖传的，我凭什么不能要。”李立咬牙。
“祖传？”李木匠嗤笑一声，看向自己这大儿子，越加失望。
“招牌上都写着。”李立低头，不看李木匠，只是神情很执拗。
“是啊，祖传，以后从小三子这辈儿开始往下传，因为那卤肉方子是小三子自己一步步试出来的。”李木匠沉声开口。
李立豁然抬头看向李木匠，目光里满是不信。
然而李木匠却没管，只盯着李立接着开口。
“小三子从去年八月末开始，每天早上四点半起来，全家他一个人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为了那锅卤汤。”
“试验出来后，自己一个人挑着两三百斤的担子去蓉城卖。”
“期间被人打劫，被人警告，还差点被人抢摊子，一步步你知道多艰辛吗？”
“是，你要说我给了起始资金，对我给了，一共给了三块钱，在他第一次去蓉城的时候，这钱连来回路费都不够，车费单边两块八。”李木匠深吸一口气，道。
“你弟弟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把开起了自己的卤肉店，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除了早起，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睡觉都枕着刀？就为了守货，守货款。”
“你弟弟这样打拼出来的家业凭什么分你？”李木匠看向李立犀利问道。
“就凭你是个什么都没出的大哥？生怕被我们这些穷家人沾光的大哥？”李木匠接着反问。
“可是我是你的儿子。”李立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而且，我现在队里的公事也丢了，外面也找不到活干，甚至，甚至杜秀琴她娘家都这样。”李立摸着嘴角的淤青，依旧没放弃。
“那是你咎由自取，可别说什么是因为小三子。”李木匠摆手道。
李立抬头看向李木匠，但不等他说话，李木匠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我是你和小三子的爹，应该公平点，把家业分一点给你。”李木匠道。
“对。”李立理所当然的点头。
李木匠看着这样理所当然的李立，心头那点亲情彻底堙灭，冷下心。
“但是你爹我没本事，前半辈子挣的钱都供你学手艺，然后送你去队里了，你应该知道你自己花了多少钱。”李木匠木着脸道。
“至于现在，我吃的用的都是小三子挣的。”李木匠道。
“可是……”李立还要说什么。
“你手表呢？”李木匠冷不丁的指着李立的右手腕问道。
“丢了。”李立立刻反应过来，道。
“丢了？看那痕迹还挺新，是丢了还是揣兜里了你自己知道。”李木匠道。
说这话的时候李木匠瞥了眼李立的隐约凸起的衣摆口袋。
然而李立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摇着头，一副丢了的模样。
“你那手表好像一百多。”李木匠在李立要说话的时候，又开口道。
“……”李立无语，他不明白自家这个乡下老头的老爸怎么突然这么清楚手表的价格。
“好了，我今天的柴砍的差不多了，该下山了，你也自己找个时间下山吧，就不留你饭了。”
“毕竟你都没从正路回来，想来是不想人知道你回来的。”李木匠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是……”李立想说些什么，但被李木匠打断。
“走了，下次也别来找了，没有什么祖传方子，我们这乡下地方也没有可以给你继承的家业。”李木匠摆了摆手，然后背上背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