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贵人,你且先等一等。”
皇后开口,打断了邬情的离去。
她运了运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为接下来的决定积蓄力量。
“惜文。”皇后朝外面喊道。
往日里反应很快的惜文姑姑却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皇后的召唤,她竟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惜文姑姑走过来,低头问:“娘娘,您有何吩咐?”
皇后略带不满地扫了一眼她。
“惜文,你去传旨。”皇后语气坚定地说,“从今日起,本宫恢复早间请安的规矩。”
“今日,各宫嫔妃,一个都不准迟到。”
是时候下定决心,让全宫人警醒起来了。她想。
惜文面露难色。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提醒:“娘娘,距请安仅剩一个时辰,这……是否有些仓促?”
以往,那些居住得较为偏远的嫔妃们,需得早早起身,赶在请安时辰之前抵达皇后娘娘的寝宫。
像邬情以前住凌梅苑时,就要提前一个时辰起来准备梳妆。
更何况,她们还需步行或乘坐轿辇穿越曲折的宫道,时间更是难以计算。
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只怕那些嫔妃们即便是再怎么匆忙,也难以准时抵达了。
耳边的幻听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尖锐的声音好似无数根钢针,不断刺向她的神经,吵得皇后愈发恼火。
“刘瑛斐,你不要善名了吗?”
“你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仁德形象,难道就要因这一时冲动而付诸东流吗?”
虚幻的毒蛇缠紧了皇后。杂乱的声音让她的呼吸不畅。
“你是在和贵妃置气吗?真是可笑至极。你纵容她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会因为吉贵人的一句无心之言而大发雷霆吗?”
“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软弱无能寻找遮羞布罢了!”
“你执掌后宫大权已久,却任由后妃们相互倾轧,无法制止。承认吧,你的无能,早已成为宫中笑柄。”
“你才是宫里最大的罪人!”
皇后素来和颜悦色的面容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悦之色。
在声音的影响下,对待惜文,皇后也没了好脸色。
她揉着太阳穴,不悦地说:“皇上不在,她们费尽心思梳妆打扮,究竟是为了给谁看?”
“娘娘,嫔妃们敬重您,自然梳妆要得体些。”惜文说。
皇后轻笑一声,“敬重本宫?可在本宫面前,她们哪次不是在勾心斗角?哪有真正把本宫放在眼里?”
走过一回鬼门关,皇后对这些勾心斗角已是极其厌烦。
“本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今日不来,那她们以后就都别来了。”
惜文紧咬下唇,低头应是。
通知六宫不是惜文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坤宁宫的宫女们得令之后,迅速散开,以最快的速度朝各宫跑去,将今日恢复请安的事情通知到各宫娘娘。
邬情在一边目瞪口呆。
——她从未见过皇后如此生气。
就算是她当着皇后面说“娘娘年老珠黄”的那次,皇后也没痛骂她。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皇后吗?皇后会这么说话吗?】邬情有点恍惚。
【但是,怎么说呢……这样的皇后……】
邬情沉吟着,似乎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皇后手握拳头,轻轻抵在唇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怕自己的言行会破坏了长久以来树立起的端庄贤淑的形象。
【这样的皇后——好率直。听得我好爽啊哈哈哈!】
【没错,身为皇后,又是刘家的千金,刘皇后本就无需过分顾忌,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怼天怼地怼空气。】
邬情在心里给皇后疯狂鼓掌。
皇后放下心,注视邬情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温情。
恢复请安的消息一出,立刻在六宫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嫔妃们无论是痛骂还是欣喜,都不得不从床上起身,重新调整作息。
坤宁宫的宫人忙碌地穿梭在宫殿之间,为闲置已久的主殿挪来多个炭盆,重现此处往日的辉煌。
一刻钟后,一双素手轻轻扒开帘子。
清丽婉约的年轻嫔妃目光流转,见到站在皇后身边的吉贵人后,蓦然一笑。
——第一个到达坤宁宫的是陆常在。
雪芳轩与坤宁宫相距不远,陆常在曾多次表示愿意与吉贵人同来为皇后侍疾。
今日见到吉贵人,陆常在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好闺闺来了!】
见到她,邬情瞬间将金莲会、李贵人等诸般纷扰之事抛诸脑后,只想和自己的小姐妹贴贴。
皇后抬眸问她:“本宫听闻,你和陆常在是闺中密友?”
邬情点头,赞道:“陆常在为人和善,性格坚韧,确是臣妾心中难得的挚友。”
至少在她看到的剧情里,陆常在始终如一地展现出温柔与自强的特质。
皇后笑,“那便让她过来,和本宫说说话吧。”
陆梦曼以常在之身,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与皇后站在一起过。
她有些拘谨地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坐于主位。
而邬情站在皇后的身后,偷偷和陆梦曼眨了眨眼。
皇后微微颔首,示意她起身,随后温和地开口:“常在不必多礼,本宫听闻你与吉贵人交情甚好,找你也说说话而已。”
“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你一直想要为本宫侍疾,然而本宫却多次婉拒了你。你切莫因此心生芥蒂。”
皇后说,“一来,本宫这病连宫中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你即便是来了,也怕是无从下手。二来,本宫让吉贵人迁入坤宁宫,实则是为了护她周全,免受宫中纷扰之忧。”
皇后给陆常在解释了一番为何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