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石子路的尽头,渐渐浮现出一个女性的身影。
邬情和朱晗菲双双挤在柱子后狭窄的阴影里,互相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邬情小声地问:“你心的跳得好快,在紧张吗?”
朱晗菲微微侧过头,也压下声音回应:“确实,我心中有些不安。”
朱晗菲很少做偷窥他人的事。
儿时的她无需窥视他人。因为想要知道的一切,总有人迫不及待地送到她耳边。
后来的她活得艰难,根本不敢打听大人物的私事。毕竟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但对朱晗菲而言,这些都是其次。
最让她感到忐忑的,是与这位名叫“锦绣”的宫女如此紧密地相依。
上一次,她与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还是与她的姐姐朱丽。
静谧的冬日夜晚,什么细微的声音都很明显。
除了朱晗菲自己的心跳,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响,扑通扑通的,惹人注意。
朱晗菲感知了片刻,又对身边的人说道:“不过,你的心也跳得好快。”
邬情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哪有?你听错了吧?”
她往朱晗菲身边又蹭了蹭。
【大美女,贴贴,嘿嘿。】
石子路的尽头,来人手中提着一盏素白的宫灯,走得很慢。
她不时地左右张望,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警惕,生怕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
当她走至桐树底下时,邬情和朱晗菲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来人约莫二十来岁,阔额窄下巴,没有特别出众的五官。
面容普通,让人难以在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邬情确定自己没见过她。
于是邬情和朱晗菲咬耳朵,“这就是你说的杏儿?”
来人的穿着打扮十分简单。
她身着简洁的宫女服饰,色彩素净。发型也是宫女常梳的小两把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朱晗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同样无法确定。
她得到的也是来自阮悦的二手消息。
朱晗菲劝说:“我们再等等吧,兴许还会有人过来,我们且听听她们的交谈,再做判断。”
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一位姑娘款步而来。
而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刚入宫的秀女。
她的装扮尽显富贵之气,头梳飞云髻,左右各别着一根金钗,身穿绛紫色宫裙,宛如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柱子后面,邬情好奇地问:“这又是谁?”
朱晗菲一眼就认出来来人。
她回应道:“她是南院三号房的卢巧音。不久前,她与赵嬷嬷生了嫌隙。赵嬷嬷想让她和朱姑娘换房间,被朱姑娘拒绝了。”
邬情“哦”了一声,反应平淡。
“你也认识她?”朱晗菲追问。
邬情摇头,“不认识,所以暖暖的,很安心。”
朱晗菲下意识“嗯”了一声。
等她将这句话翻来覆去揣测一回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哪里不对。
按“锦绣”的意思……
“锦绣”不认识的人,才会让“锦绣”安心?
这是什么道理?
【不认识才是好事呢。被我记住名字的,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邬情默默地想,【我对这位卢姑娘没有印象,说明她多半不会中选,能逃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卢巧音惴惴不安地走近杏儿。
邬情和朱晗菲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偷看。
卢巧音细细打量着杏儿,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杏儿的身上来回扫视。
很快,她的脸上就露出几分质疑之色。
“你就是杏儿?”
吉贵人身为宫中最受宠的嫔妃之一,她身边的下人自然也该过得不差。
但是……
卢巧音有些嫌弃杏儿过于素净的打扮。
“你家主子在静怡轩赚了这么多钱,都不赏你点东西吗?”
卢巧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和讥笑,“穿得这么寒酸,也不怕丢了吉贵人的脸面。”
她尖锐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十分清晰。
邬情轻声点评:“怪不得她会得罪赵嬷嬷,说话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朱晗菲点头赞同,“你瞧杏儿的脸,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桐树底下,杏儿收回了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卢巧音的话,
“华服不易隐藏,不适合奴婢。姑娘深夜来此,应隐匿于夜色之中,不该穿这身衣服。”
“再者,奴婢只是曾经伺候过吉贵人而已,算不得吉贵人的心腹。卢姑娘可别认错了。”
卢巧音眼珠转了转,以为杏儿在刻意与吉贵人划清界限。
她一脸暧昧地说:“我懂,我懂。”
赚钱嘛,不能直接打着主子的旗号。
听完杏儿和卢巧音的这一段话,邬情一头雾水。
【这个叫杏儿的宫女自称伺候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晗菲见状,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似乎在对邬情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邬情冥思苦想,最终她只能无奈地摇头:“不可能,我从未见过此人。”
她还在那里纠结自己的记忆力是否衰退时,朱晗菲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锦绣”言之凿凿,声称自己是吉贵人的宫女,而杏儿也说自己是吉贵人的身边人。
两者之间,定有人说谎。
那么……是谁呢?
邬情手肘推推朱晗菲的背,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邬情问:“她们两人夜里来此,是要干什么?”
朱晗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一点,我们继续看下去。”
“梨儿”身上有股子清新的香味,既不像药味那般浓烈,也不似草木之气那般原始,让邬情意外地静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