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你,相思,你还记不记得这句话?当初,你也曾亲口对我说过……所以相思,和我回去,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秦相思停下了脚步,光影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她的神情。
仅凭她停顿的动作,景衍喜极,像看见了希望一般走上前。
始料未及的,秦相思再度动身,方向和之前一样,不是靠近他。
景衍的心倏地跌入谷底,他来不及心碎,便听的耳边“嗖”得一声,一支箭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突然指向秦相思。
将将跌落谷底的心蓦然提到了嗓子眼,景衍俊颜煞白,瞠目拔腿向前,想要凭一己之力抓住箭支,却无疾而终。
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毫不留情地射向秦相思。
“思思!”“相思!”
在场两个男子的声音接连起伏,两只手不约而同地向前伸展,然后,什么也没有抓到,粉色的衣裙自掌心溜走,眨眼便跌落山谷。
夕晖下,空荡荡的平地上一览无余,忽然一把银质匕首自下而上冲出山头,直直地刺在平地上,散开了几朵野花。
一抹长影斜斜地印在地上,目光定格在对面流淌的瀑布,自上而下,手握成拳,青筋暴露。
随后影子松开了手,消失了,一并不见的还有那把匕首。
一阵风吹过,吹走了散落在平地的野花,连这最后一点人为留下的痕迹也全都无影无踪。
*
入夜的山林本该一片安静,唯有圈出的偌大营地热热闹闹。
当下却一反往常,山林四处有火苗半悬空中,像鬼火燃烧,细看才发现,数不尽的侍卫、宫人、甚至大臣高举着火把在林中穿梭,呼唤声此起彼伏。
“长公主!”“时将军!”“三王子!”
“你们在哪里?”
诸如此类的呼唤此起彼伏。
山林中人影憧憧,而营地更是乱成一团。
西凌使团的营帐中,姬嫣然心急如焚,左相夫人担心女儿的有孕在身,一直劝说她早些休息,无奈她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张皇失措在帐内来回踱步,花容露出急色,眉心拧成一团。
内心越发不安,随着外面吵闹不止,因着担心景衍的安危,她的恐惧也开始无处安放。
忐忑等待了一炷香之久,宝姥终于打听到消息回来了。
姬嫣然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宝姥觑了姬嫣然一眼,欲言又止。
姬嫣然急不可耐,几乎朝宝姥吼,若非左相夫人拦着,只怕她要揪住宝姥的领子质问了。
“到底如何了你说啊!宝姥,你今日不说,难道明日我就不知道了吗?这里那么多人,你如何瞒得住!”
“王子妃,殿下确实失踪了。”宝姥讪讪道,“不仅仅是殿下,一并消失的还有东祁的镇国公世子,以及,以及……”
眼看对方吞吞吐吐的模样,姬嫣然大抵猜测到了答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乳母,看着她唇瓣蠕动,说出了她最最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还有明月公主。”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金龙盘飞的营帐内,祁帝单手支额,龙颜阴沉,堪比黑夜。
下首伏跪着春风殿一干宫人,瑟瑟发抖。
除此之外,还有战战兢兢永宁侯及其夫人、满脸担忧的西凌副使。
正这时侍卫来报,表示尚未寻到明月公主、镇国公世子与西凌三王子的踪迹。
话音刚落,下首等待的一干人脸色煞白,尤其春风殿的宫人,此情此景已经开始预想自己脑袋分家的画面了。
“啪”!茶杯落地摔得稀碎,祁帝手尚维持着扔杯子的动作,面脸怒色,眼红仿佛渗透了血。
“陛下息怒,明月福大命大,时将军和三王子亦有上天保佑,决不会有事的。”
江皇后赶忙抚慰,生怕祁帝怒火攻心,殃及池鱼。
毕竟西凌使臣还在这里,家丑不可外扬。
祁帝阴暗的脸色几乎与浓夜融为一体,偏生这时淑妃大言不惭:“皇后娘娘所言极是,陛下切莫忧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人尚未找到,未必是坏事,兴许明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死要见尸四个字听得江皇后和余忠良俱是一震。
眼下局面清晰明了,秦相思,时无度和景衍不见踪影,营地上下急得焦头烂额。
于朝臣而言和西凌使臣而言,三王子离奇失踪才是大事一桩,此乃国事,关系到东祁和西凌的友好往来,且三王子无疑是将来的储君,若真有不测,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祁帝深谙于此,江皇后和余忠良也能联想到此处,然而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时此刻,祁帝压根一点都不关心西凌三王子生死。
否则他早该在西凌使臣面前说两句场面话,不至于到现在一言不发。
从始至终,祁帝担心的只有明月,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淑妃却在这时候在伤口上撒盐。
死,尸,两个字五雷轰顶般震在祁帝的耳中,他抬起死鱼般的眼,看向淑妃时,眼底浸出杀意。
淑妃毛骨悚然,头一回,她感受到了祁帝的可怕。
吓得她立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