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只候鸟选择避让路线后，接下来的第二只、第三只、甚至第一百、第一百零一只都会追着第一只的脚步避开，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类时常自诩食物链的顶点，可是在某些方面却还是原始而落后。
化学老师又催促了一遍。
教室里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啧，是谁还没找到。”
“啊，是孤爪。你去啦，你去和他坐一起。”
“那是谁啦。我才不要。”
研磨坐在位子上，耳观鼻鼻观心，对周遭的纷纷议论充耳不闻，好似周围都是真空。声音传播到周围一米的距离就掉落在地上，无法再进一步。
但是——
“孤爪同学，”有人的声音好像魔法，可以无视物理法则，进入真空。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和你搭档吗？”皆实仿佛没听见周遭的窃窃私语，一脚踏入真空圈，强行将这个小世界的一角拖进现实世界。
瞬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研磨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幅度微小地点了点。
皆实心满意足地在他边上坐下。
至于女神的真意自然有群众去解读——“不愧是井上同学，牺牲自己坐在了那个孤爪边上。”
不知道是不是皆实的错觉，孤爪今天在课上比平时更沉默。皆实和他沟通，他也只会点头或是摇头，就是不出声，而且一直回避她的视线。
皆实仔细端详认真照着指示搅拌烧杯的少年，有点不明白：明明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和他说话还会回答的。这难道就是KODZUKEN说的两个人对「朋友」的认知不同吗？但是在他们变成「朋友」之前，他还是会好好回答的啊！没道理现在反而不说话吧？
“啊，变色了。现在应该用酒精灯加热才行。”皆实只能把注意力放到实验上。她取出酒精灯，兴致勃勃地点火。
有些人可能会害怕明火，甚至会完全拜托队友操作这一步，但皆实是完全不害怕的类型。她喜欢这些带些危险刺激的小游戏。孤爪好像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乖乖地把分装好的试管递给她，让她负责加热的步骤。
“谢谢。”皆实笑着看了他一眼，褒奖道，“是第一次共同作业呢。”
研磨有些不自在地挠挠脸，用几乎可以忽略的弧度点点头。
井上皆实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很快注意力就被这个稍微有些小刺激的实验吸引过去了，
“哦哦！”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手中的试管。
研磨看着井上兴致勃勃的侧脸，在心中小小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应该拒绝的。
*****
虽然上化学尤其是实践类课程应该要专注眼前的实验才行，但是土桥刚却完全没有办法做到。
他生于平凡长于平凡，平凡地活了16年，终于等到今天——他平凡的人生中注定不平凡的一天。
今天，有化学实验课！
而他，土桥，刚用光了一生的运气坐到了校园美少女井上皆实边上的位子！距离偶像本人只有不到一米，如果他大胆一点，距离甚至可以缩减到半米！可以近距离观察到井上同学点酒精灯的手法！
今天这一天，他永远不会忘记！他要等到90岁的时候和孙子炫耀这个故事！
“喂喂，着火了！”和他搭档的平田把他摇醒了。
土桥无意识地把酒精灯灯盖放在火上烤着，等搭档意识到的时候灯盖已经烧了起来。
“啊，啊啊”土桥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镊子。手指有些脱力，镊子失去抓力，燃烧的灯盖眼看着就要飞到隔壁桌——
“小心。”
“欸？” 正在专心做记录的皆实感到背后突然有一阵异样。她敏感地一转头，正对上孤爪的侧脸，她只能透过他的肩膀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前，一只手掌虚护在她的头发上，另一只手里拿着废弃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飞舞的危险源，在霎那间化解了一场危机。
因为皆实突然转头，研磨原本虚护着的手不小心戳到了她的额角。
“啊，抱歉。”他收回了手。
——他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
皆实想。
接着，她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热。
孤爪原本站在另一边，在零点零几秒的反应时间内，他也只能算是勉强挤到皆实的身前，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会被后援团暗杀的地步。
比自己要高出一些的体温是那么不容忽视，热度好像辐射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的体温也慢慢上升。第一次，皆实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他。
‘太近了啦，孤爪同学！’她悄悄在心里抱怨。
她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体温，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奇怪，他有这么高吗？”），强迫自己抬起头，却还是没法直视他的眼睛，只能错开视线盯着他的耳朵，
“谢、谢谢。”她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幸好这个尴尬的时刻持续得很短。
“嗯，已经没事了。”研磨也像是被烫到般闪身回到原位，和她拉开距离。
“嗯。”
直到下课为止，皆实也没有再试图和他搭话，视线也故意地牢牢锁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内，不敢看向他分毫，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胸腔内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