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欢迎。”
长辈们在套近乎聊天,宫雾同姬扬悄悄转到队伍后侧,跟他嘀咕道:“师兄,你那个大阵是不是还剩好些个时辰。”
今天过得好漫长。
自中午领了这福气庇佑以后,先是进了一趟珍奇秘境,取到湛蓝火种以后赶路回谷,从黄昏到暮里一直留在夜鸩山上。
“大概还剩四五个时辰。”
姬扬看向天际星辰,声音很轻。
“一辈子也许就这一次,能运数登顶,心想事成。”
“那还来得及许愿。”宫雾笑起来:“你想一想,现在最盼望什么?”
姬扬静静想了一会。
“可以许几个愿?”
“三个吧。”
“第一个愿望……大概是希望月火谷能长久兴旺,改变更多弃婴的命数。”
如果没有师父的养育,他未必能活到现在。
月火谷年年岁岁广行善事,值得长久旺盛。
“第二个愿望,希望我们师门三人都能修仙顺畅,同登云阶。”
师父在,你我在,我们都去最高的地方。
宫雾同他一起望向漫山遍布的明灭灯火,问。
“最后一个呢?”
“似乎没有太多要考虑的人了。”姬扬仔细想一想,说:“希望你的烦恼都消失。”
这句话一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她。
“你是不是,有本小册子?”
宫雾眨眨眼:“你是说记仇的那个?”
“当然。”
“一直都在,”宫雾从行囊深处翻出来这个小账本,递到他的面前:“你看,哪些人曾经欺负过我们,我都记得明明白白。”
有人故意垄断药源,让月火谷难做啦。
有门派骂她是妖女,还逼上门要她师父杀人证道啦。
或者是把她连同她师哥一块骂,给月火谷泼脏水……
零零碎碎大几十条,记得十分清晰。
守门弟子闲着没事天天八卦,吃惯宫雾送来的小糕点以后什么都肯跟她说,瞧见她记小本本也没拦着。
都以为是小女孩闹着玩,谁会真当回事呢。
姬扬看过记仇小册子里的行行字句,询问道:“我想把这个给师祖过目,可以吗?”
宫雾怔住:“师祖应该知道吧。”
“对,但没有仔细记过。”姬扬此刻顺着灵海里的第一直觉往下说,思路非常通畅:“天下并不是非黑即白。有善有恶,有恩有仇。”
“从前我们被人看不起,被他们为了面子和地位高低为难折腾。”
“他们欠下的债,我们不能故作大方的一笔抹了。”
宫雾小声说:“我一直想讨个说法,可是人太多了。”
先前晦暗的那几个月,来兴师问罪的人太多了。
直到被狐狸一家掳走之前,她都被藏着掩着,不许离开山门一步。
有人要杀她,有人要烧死她,也有人骂她的师父,骂她的山谷。
她一直记得刻骨。
“今天这些来送礼的宗族世家里,未必有先前的那些人。”
姬扬攥紧这本小册子,凝声说:“我想拜托师祖发博闻帖。”
博闻帖,是只有登仙之人才能发出的广帖。
凡是有登仙旧迹的宗族人家、门派观庙,都能在祠堂里收到这样一封广为告知的书信。
虽然用起来很是方便,但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慎言,更何况神仙。
也只有蟠桃盛会,或者是贺寿朝拜之类的大日子,才会有神仙用这个法子。
后来渐渐用得多了,也有神仙的坐骑爱宠跑丢了找不到,或者是寻不到转世轮回的恩人,也会借此通告求助。
姬扬突然提出这三个字,乍一听像天方夜谭。
“不可能……”宫雾侧身看向被六位宫主拥簇的仙祖,又是敬畏,又是犹豫。
她知道自己身世以后,还是会有暗暗的伤神。
不知道那和尚说的是真是假,可是……
可是如果都是真的,她本会是邪魔一样的存在。
她可能早早就死了许多次,在痛恨戾气里长大,最后被召唤她的人所用。
“宫雾,你在想什么?”姬扬突然道。
“我……”
“你是不是觉得,不值得这样做?”
眼前一向温存和蔼的师兄,说话突然变得很有锋芒。
“小雾,你是不是在想,以师祖的地位,以你的出身,不值得,不应该这样做?”
宫雾苦笑一下。
“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姬扬定定地看着她。
他在今日受到福运庇佑,说什么都贯通心意,不再委婉。
“我早该和你这样说。”
“你吃饭时总躲在最后一排,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也不敢与任何人争抢。”
“可是宫雾,你是被师父和我一起宠大的,你该有底气。”
“你该有底气成仙登顶,该扬着笑,比任何人都明亮。”
姬扬往前一步,长睫轻垂。
“受委屈了该讨公道,被欺负了得加倍奉还。”
“我们昙华宫的弟子,绝不是内外受气的可怜虫。”
宫雾被几句话劈头盖脸得说懵了,突然很想用力抱住他。
她在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用再顾虑,只要信任他,和他一起往前走。
她看向姬扬身后的许多师姐师兄,顾及着礼数,始终没有伸出手。
反而是姬扬用力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指腹的剑茧蹭过她的睫毛。
“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姬扬松开手,平静地说:“我现在去禀报师祖。”
此刻,偌大队伍刚刚落下云头,回到殿内。
修仙人睡眠时间不拘泥于夜间时分,何况现在两位宗主相谈甚欢,弟子们也都小心翼翼陪着。
大伙儿自觉是陪衬,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