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松,侯沧海的尸体便自绞刑架上掉落,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高台前的台阶上。望着台上台下向他俯身跪拜的众人,他没有说话。一步一拐地向着台阶下走去。那个之前羞辱过他的高大壮汉俯在地上深跪不起,东方老也不去看他,径直在他身旁走过。他又走到了那口烹煮人肉的大锅前,一脚就将那上百斤重的大锅踢翻,一时滚烫的肉汤洒落,落在地上滋滋作响。他看了眼那些被羁押的坞堡主人的眷属。“把他们放了吧!”那些看守的流民军士卒便放下武器,不去为难那些男女了。东方老继续往前走,他又看到了那个男娃。那个男娃正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他走过去,在那男娃跟前蹲下,端详着他。他长得很好看,浓眉大眼,关键是他不怕他,还冲着他那张丑脸在笑。东方老想去捏娃儿的脸,但他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也便放弃了。他也笑了,他知道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但他还在笑。“娃儿,阿叔要走了,你好自珍重。”东方老说着就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等等,恩公!”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孩儿的声音。东方老突然愣了愣,他回过头去。只见那个面容白皙的少女正从后面扶着小男娃的肩膀,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带我们走!”少女声音清脆而坚定,她已然下定了决心。东方老愣了愣:“某要去南朝。”“我们也跟你去南朝。”东方老笑了笑:“你长得太好看了,跟着某不安全。”少女二话不好说,抓起地上的污泥就往脸上抹去,把自己摸得满脸漆黑。满脸漆黑的少女冲着东方老在笑,她看上去也是那么丑。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少主,小姐,你们不能去啊”少女并不回答,只是牵着男娃的小手跟在了东方老的身后。“阿叔,以后我就叫你阿叔了。”“好……那个小娃是你什么人阿弟”“他叫俶儿。”“俶儿……哦,我知道,就是文邹邹的,怕不好养……”“那叫什么”“狗儿吧………这个名字好生养……”“好的,就叫狗儿。”这时,一个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猥琐的男人带着一个娇弱的少女,还有一个不大的孩子,三个并不很协调的人影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只为冲刷这人间的罪孽与残酷。……东方老的讲述到此结束了。“承祐十七年,武岗流民军在陈留西南的赖乡与北朝中山王元英大战,战至三天三夜,武岗兵败被俘,历时三年的河南之乱就此结束。“末将听闻武岗被押解至洛阳,于铜驼街市游街三日,受车裂之刑,有人说他至死都在大骂东方老是个混蛋。”萧宇有些怅然若失,他回头看看,狗儿姊弟居住的那个窝棚外依旧火光点点。“人吃人……真是人间惨状,若那段记忆留在他们心中,那对他们来说也许会是永久的痛吧!”东方老淡然一笑:“生于乱世,人命本如浮萍草芥,小王爷仁厚,才有此而感。东方老出身贫寒,深知其中艰难,而像小王爷、王爷这般的仁厚之主少如牛毛,某见到的那些为富不仁、贪财好利的王侯官吏太多了。”萧宇站起身来,拍了拍东方老的肩膀。“今日不说这些了,咱们回去吧!”“喏。”“东方老,狗儿的那个胡人朋友叫什么来着”“佘屈离。”“佘屈离这几个字如何写”“啊末将不知。”“那咱们回去合计合计如何救那孩子和他的家人吧!”“小王爷,末将去做就行,无需小王爷出手。”“人多力量大,合计合计还不行。”“喏。”..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