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悠长香甜的睡梦中醒来,蕖香是被一股清甜的米香味唤醒的。
睡了这么久,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门帘被撩了起来,晌午的阳光照倾洒而下,照得屋里亮堂堂的。一阵穿堂风吹过,带来了许多飘落的桃花瓣,让一旁小风炉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一些。
风炉上面放着一只胖嘟嘟的黑陶砂罐,里面正“咕嘟咕嘟”炖煮着粥,那股沁人心脾的米香味,想来就是从里飘出来的。
陆霁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中,他手持着一本书,一边看着风炉里的火,一边读着书。
见她醒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对她微微一笑:“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煮了粥,一起吃饭吧。”
只是一碗粥,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晌午。
这只是再家常平淡的一幕,蕖香心中地某个角落,那些强忍着挣扎着,拼命忍下的伤痛,似乎都被这寻常平淡的一幕都抚平了。
她鼻子一酸,轻声“嗯”了一声。
……
白日间,院落里静悄悄的。
只听闻得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正值晌午,五姥姥出门去了,珠儿也跟着隔壁大娘去集市上叫卖编好的竹篮去了,整个院落里,只有他们两个。
一张小木桌上,两碗白粥,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盘绿莹莹的清炒枸杞芽儿,还有一碟小葱煎豆腐。
这些都是陆霁做的,因五姥姥食素,灶房之中没有荤腥,这一盘鸡蛋,还是向隔壁的谢嫂子借的。
陆霁掀开那个小陶罐,里面是炖的香甜软烂的米粥,他为蕖香盛了一碗,递给了她,“小心烫。”
蕖香接过粥,舀了一小勺,小心地吹着,米粥泛起的热汽,湿润了她的眼睛。
陆霁做的饭菜都很好吃。
虽然都只是粗茶淡饭,但咸淡合适,不太过浓郁,也不会显得清淡,正如他的为人一样。
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儿女,相对坐下来吃饭,一时之间,却都没了话语。
陆霁一直忙个不停,一直为她挟菜,眼神始终都落在蕖香身上,可蕖香却不知怎地,却把头低了,只顾着埋头吃饭。
“多吃些鸡蛋。”陆霁又为她挟了一筷子。
蕖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抬头,想对陆霁说道:“阿霁哥哥,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
谁知她一抬头,恰恰对上陆霁那一双笑意盈盈,波光潋滟的双眼,又“咻”的一声将头低下,耳朵有些发红,结巴道:“够了,够了。阿霁哥哥,你也吃些……”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有些怨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怎地一觉醒来,自己却不敢如以前那般,大大方方、爽爽利利地面对陆霁了?
陆霁却像是没有发觉似的,待她依旧如常。
……
吃罢饭后,蕖香要帮着收拾碗筷。
陆霁却将她按下,给她倒了一盏凝神静气的桂花茶,自己去将收拾碗筷的活儿都揽了去。
他拿起水瓢,从水缸中舀了清水,从灶中取了些草木灰,利落地刷起碗来。
他一边刷碗,一边娓娓道来:“七年前,我躲了起来,是因为我察觉,有一伙人在跟踪我……”
陆霁不等蕖香开口问,自己先开口说起了七年前发生的事情。
……
七年前那一晚的风雨夜,陆霁解决完了虎二,又将刀还给了冯兴,做完这一切,他见楚云阁的人将蕖香接走,也就放心了。
但这事远远没完,他却是被人盯上了。
一向警觉的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一开始,他以为是冯兴。
想来是冯兴对他不放心,担心他将事情的真相捅了出去,那么他升官发财的梦也就泡汤了。
于是,他便潜伏在虾子巷,东躲西藏,想来冯兴找不到他,也就放弃了。
后来,他渐渐觉得不对。
潜伏在暗处的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伙人,压根就不是冯兴。
具体是几个人,他也不知道,他只是隐隐感觉到,盯上他的不只是一个人。
这伙人神出鬼没,侦查能力极强,哪怕是陆霁仗着自己了解虾子巷,换了好几个地方东躲西藏,那伙人仍然能够找到他,甚至好几次,都想致他于死地。
这伙人,简直就像是怎么都拜托不了的夜枭,死死地盯着他。
幸亏陆霁是在虾子巷长大的,他对虾子巷了如指掌,他知道每个巷子看似不起眼的转角可以通向哪里,知道每个私窠子、地下赌场的破烂的后门,会通往到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凭借着对虾子巷的熟悉,他暂时摆脱了那伙人的追踪,然而,就在此时,他发现楚云阁着火了。
因担心蕖香的安慰,他也顾不上自己,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可不但没有救出蕖香,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那伙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在虾子巷的一个荒芜的院落中,伸手不见五指。
陆霁正在屋中给被火烧伤的胳膊换药之际,他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一凛,便知有人来了。
他特意在院落和房顶的四周都洒满了一碰就碎的木头渣子,饶是走路再轻微的人,也会发出声音。
他躲进了里屋,屏息凝气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叮叮叮——”
他在房中到处都设了挂满小铃铛的丝线,这样一来,仅凭借声音,他就能够知道来人的所在。
他右手中紧紧攥着从朱屠户那里偷来的杀猪刀,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
敌强我弱,机会只有一次。
那人推门而入后,“咣啷”一声,他在门上设下的一桶菜油悉数的都泼在了那人的身上。
就是现在!
他往门口丢了一个火折子,顿时“哗——”的一声,火星遇到菜油,登时就烧旺了起来,来人立刻就燃烧成了一个火人。
那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