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远处天际线的地方,还能看见一丝残存的余晖。
沈柒靠在长椅上,额前的碎发随着晚风轻轻拂动,她闭着眼睛,似是不经意地询问,“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在咖啡店里见过我?”
江柠没有立刻接话,相反甚至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沈柒也没有再说话,就好像刚刚真的只是她随口一问。
直到耳机里的一首歌放完,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江柠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沈柒睁开眼睛,侧头凝视着她,心里的疑问好像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所以,你这么执着的想要跟我做朋友,就只是因为我当初在咖啡店,帮你赶走了那个混混?”
她开口,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感觉到快乐,甚至还有一丝愠怒,或许就连沈柒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没由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江柠点点头,却又立刻摇头。
沈柒看不懂,也不太想懂。
因为在这之前,她并没有认出咖啡店里的那个服务生,就是江柠。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江柠是唯一一个在开学第一天就主动选择坐在她旁边,想当她同桌,扬言要跟自己交朋友的人。
虽然沈柒当时对社交并不感兴趣,也冷冰冰地无视过她很多次,但说到底,沈柒内心对友谊也是渴望的。
她只是太害怕被欺骗了。
所以她一次次无视了江柠对她的善意和关心。
但偏偏江柠却一直不厌其烦地来找她说话,不管她是什么态度,她都始终是那副满眼笑意的样子。
再到后来沈柒无意间撞见了宋昕雨霸凌江柠的一幕,因为她不想看到江柠也和她初中的那个校友是一样的结局,所以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宋昕雨面前维护江柠。
直到那天雨夜,她在酒吧里看到江柠被一个男人骚扰,腿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冲过去的时候,沈柒意识到,她心里的戒备彻底消失了。
她想,或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曾经遇到的人的确很坏,但也不能因此就否认了后来的人也都是一样的。
所以她选择接纳了江柠,开始真正地想要把她当成朋友。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江柠对她无条件的关心,根本就不是因为她想要跟她做朋友,而是出于感激。
——她感激自己当初在咖啡店帮助了她。
可实际上对于那件事,沈柒甚至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
江柠看着她的样子,神色担忧,“沈柒……”
“我没事。”沈柒淡淡地打断了她,声音一如最开始时的冷漠疏离。
江柠自然也是听出来了,她眸色一暗,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离她远去。
最后江柠是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的。
沈柒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了网吧。
江柠说想要陪她一起,她却拒绝了。
空无一人的宿舍里,江柠坐在椅子前,望着面前的卷纸发呆。
这种安静的氛围,以往对于她来说,是绝佳的学习环境,但此刻,江柠只觉得压抑,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般,传来阵阵刺痛。
等到她再度回过神,看着卷纸上的泪痕,才发觉自己刚才竟是哭了。
江柠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和沈柒的微信聊天页面,下意识地想要说声“对不起”,但在点击发送前,却是又给删掉了。
想了想,她又在手机上打了一句“你早点回家吧,网吧不安全”,然后又给删掉了。
就这样,江柠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纠结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发出去。
与此同时,沈柒坐在网吧的电脑桌跟前,打开了她小学时玩过的一个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她觉得很好玩的游戏,此刻操作起来,却是十分无聊。
下意识的,她想起了自己桌面上还摆着的一张没有做完的卷纸。
那是江柠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给她额外准备的。
记得沈柒第一眼看见这张卷纸的时候,内心还在控诉江柠怎么可以一天给她留两张卷纸,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卷纸的标题位置,赫然是江柠用娟秀的字体写上去的“音乐”。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给我准备了一张音乐卷啊?”
“是啊,毕竟我只是个卑微的家教,工资还要你来给我开,所以老板有什么学习上的要求,我肯定是要第一时间满足的呀。”
……
收回思绪,沈柒下意识地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上面什么消息也没有。
直到屏幕上的亮光再度熄灭,沈柒才将手机给随意的扔到一边,然后转头就继续玩起了电脑上的游戏。
“诶诶,不是你往清兵线啊,下路还有线呢,你别走啊,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傻逼队友啊!”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的哀嚎,沈柒有些烦躁地回过头,警告道,“小点儿声。”
那男生立刻收起情绪,好似一只被抓住了脖颈的小鸡崽,嘴上连忙说着“抱歉”,结果当他看清沈柒的长相后,却是瞬间止住了嘴里的词,话锋一转道,“哎不是,你好像是个未成年吧,怎么进来网吧的?”
沈柒头也没回道,“管我怎么进来的,你自己不也是个未成年?”
男生尴尬地挠了挠头,“也是哈。”
然后将视线转向沈柒面前的电脑屏幕,看到她玩的游戏后,又一次按捺不住的吐槽道,“我靠,这么老的网游你还玩啊,小妹妹,看你年纪不大,玩的游戏怎么这么古早啊?”
沈柒松开鼠标,扭头看了眼男生的电脑桌面,上面什么游戏页面都没有打开,“来网吧不玩电脑,还好意思说我?打团打得菜的一批。”
男生一愣,然后瞬间就被沈柒的话给气得炸毛了,他愤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柒旁边,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