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嚎啕大哭,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祝安还不是祝安的时候,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众多乞儿之一。
他自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将来又能到何处去。
他只知道,吃不饱的肚子一直饿的咕咕直叫,漫天飘舞的雪花散在身上瑟瑟发抖,众人言笑晏晏花好月圆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自己独自舔舐伤口。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想活着。
他喜欢天气暖和的时候听小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欢笑,仿佛自己也长出了翅膀翱翔在天空;他喜欢好不容易捡到一块沾满灰尘的馒头时,偷偷去学堂的角落里,边满足的吃着听着夫子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地念着之乎者也。
他也在竭尽全力努力的活着。
他会等在市集结束后,偷偷摸摸去捡摊主扔掉的烂菜叶;他会给地痞流氓哈腰磕头博他们一笑换一口馒头;甚至三岁儿童给一文钱都可以换他当一天狗一声声学狗叫。
可是终于一天,在他在饿了不知道多久头晕眼花时,终于铤而走险抓起路边一对兄弟正啃的馒头就跑。
可他瘦瘦弱弱根本没有力气,没几步路很快就被追上了。
任凭年纪较小那人对他如何拳打脚踢,他充耳不闻,哪怕被打的鼻青脸肿鲜血直淌也毫无波澜,只知道将馒头不停的塞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吃了就能活下去。
年纪稍大的看到他瘦骨嶙峋的模样,终是软了心肠。
年长些的叫祝云,另一个是他的弟弟,叫祝飞。
祝云说,若是不嫌弃,就当他们的弟弟,有他们一口,就有自己一口。
仿佛像是做梦一样,他有了家,也有了名字,叫祝安,大哥说,希望他平平安安。
祝云早年间学了些拳脚功夫,带着祝飞在镇上替一些大户人家走镖,倒也能勉强养家糊口。
自从祝安来了,他们二人更是起早贪黑的出门,祝云会笑着说祝安是家里唯一一个有天赋读书的人,书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咧,多走点镖攒些钱供他读书,他们家早晚能出个举人老爷。
祝安一直觉得活着很痛苦,吃不饱穿不暖,还饱受人间白眼。
可是再怎么痛苦,他都想活着,要不然,就碰不到像大哥这样的人了。
可是,幸福仿佛就是肥皂泡沫,伸手轻轻触碰,梦就破碎了。
那天直到深夜,饭菜早已热了一遍又一遍,祝飞才背着祝云的踉踉跄跄的回来。
每次归家都抱着祝安爱用络腮胡子扎人的大哥,脸色惨白,无论祝安如何呼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只余胸口黑漆漆血淋淋一道长长的伤口。
祝飞紧紧抿住嘴,双手握拳,眼神狠戾:“我记得那把刀,通体漆黑,寒光森然,挥刀时青光震震。”
“因为一个花言巧语的女人,哭闹着说大哥非礼她,那个人根本不听辩驳就动了手。”
“我一定会给大哥报仇的。”祝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天涯海角。”
一夕之间,这个祝云苦心经营,一力支撑的家,就这么散了。
祝飞归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漫长,每次回来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灰褐色的上衣上,血迹早已发黑,他好不在意,将抢来的金银珠宝扔给祝安。
祝安每日只能在那个茅草屋里,等着二哥回来,仿佛只要他还在,这个家就还留有最后一丝温暖。
直到前不久,多年未归的二哥回来了,他仿佛大变了个样子。
曾经的他,没日没夜苦练拳脚,每每得到大哥一句夸奖,就高兴的像个孩子;对于祝安,虽然面上嫌弃他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每次和大哥归家,都会记得带一大包椰子糖给。祝安
可是现在的他,一身戾气,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气息,眼里只有漠然,整个人都冰冷无比,他声音也像淬过冰一般寒凉:“我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就是俞青沐。
因为俞青沐,他来之不易的家早已支离破碎。
凭什么他可以高高在上享尽世界荣耀,他大哥只能做刀下亡魂。大哥待人最为忠厚,凭什么这么好的大哥只剩黄土一捧。
不是俞青沐,大哥不会早早就阴阳两隔;不是他,二哥也不会早早远走天涯。
祝云看着面前不谙世事一脸迷惑的的俞不晚,突然想起了曾经游荡在街头,看着其乐融融一家人艳羡不已的自己,心中不忍。
可是,想起自己冷冰冰躺在棺材里无处申冤的大哥,祝安最终还是冷下了心肠。
“你放心,我们定不会伤及无辜的。”祝安沉默了半响,还是做出了保证。
洞内悄声一片,俞不晚看着情绪一下子大起大落之后缄默不语的祝安,一时也再无言语,眼睛偷偷瞄着祝安,生怕他状况不对,再刺激到他。
这是洞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祝安整个人都紧绷,提高警惕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祝安最终下定决心一般,在洞内四处寻找,拿起一根较粗的树枝,蹑手蹑脚的向洞外走去。
俞不晚一颗心高悬起来,期盼是有人来救自己,内心焦急。
等了老半天,洞外也没什么动静传来,逐渐趋于安静,俞不晚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个大洞,消沉下去。
“俞不晚,俞不晚。”熟悉而急促的声音,传到俞不晚的耳朵里,让她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一般。
少年逆着光跑进来,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在逆光晕影里,他身体的轮廓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如同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
俞不晚的眼泪滚滚流下了下来。
陆无忧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狼狈不堪的俞不晚。
她身上被五花大绑,娇嫩细腻的皮肤早已被勒出道道血痕,她的脸上还带着泪花,白嫩的小脸早已脏兮兮的,委屈巴巴的样子,他的心仿佛被使劲揪住一般,疼痛自心口蔓延到全身。
顾不上许多,他急忙跑上前去手忙脚乱地解俞不晚的绳子,一秒都不敢耽搁。
俞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