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要找的人此刻就躺在里间窄塌上,谢枕舟跟着乔莺向里屋走,越朝里,药味愈浓烈。
“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人,看着是十分像的。”乔莺说着,推开眼前这扇门。
谢枕舟当即看清墙角榻上那张熟悉的脸分明就是李魏。
医女见他们这架势像是遇见故人,开口询问:“你们与这位先生认识?”
“是。”乔莺答道,“我们寻了他很久,多谢您收留他。”
“说来也是缘分,前几日我那弟弟上山采药无意将他捡回来,他至今还未醒。”
谢枕舟盯着李魏,静默没出声。
乔莺将他反应看在眼里,接着问道,“他伤得很重吗?”
医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不必担心,他本是习武之人,骨骼强健。现下并无大碍,只等着过几日醒来便是。”
付过诊金,谢枕舟提出要带走李魏,医女欣然应允,多给了些药,将三人送出医馆。
回到赁的院子里已是夜色融融,月影遍地,乔莺率先推开门,正准备用火折子点燃灯台蜡烛。
“噗——”地一声,谢枕舟将背上的李魏扔在塌上。
动作不算轻柔。
谢枕舟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坐回木凳上抿了口杯盏里凉透的水,一块干净方巾递到他眼前。
他掀起眼皮,乔莺静立在灯火里,捏着方巾的手往他面前伸了伸,“你额上出汗了。”
语气里含着关切,模样极其乖顺。
谢枕舟接过方巾后没用,放在手边,又喝了口水。
为了能时刻看着乔莺,保护她的安全,他只租了一间房的小院子,时下三个人呆在屋里,有些拥挤,房中却只有一张木床。
显然容不下三人安睡。
他沉吟片刻,“明日我将隔壁两进的院子赁下来。”
“嗯。”乔莺也觉得屋子小,木床仅躺了李魏一人便被占满。
适才他被谢枕舟扔下来,整个人趴在床上,脸埋在枕中,姿势不太雅观。
乔莺怕他这样会被活活憋死,几步上前想去给他翻个边儿。
奈何李魏是个实打实的壮汉,年近中年,满身仍旧粗壮腱子肉,乔莺使出全力也只侧过一半,还弄得满头大汗。
分明是谢枕舟的故人,他却并不上心。
乔莺停手,打算喊他,嘴里刚说出个“谢”字,身后脚步轧近,玄黑的衣袂拂过眼前。谢枕舟已经走到她身旁,大掌一翻,床上壮汉仰面稳稳当当躺在床上,随后漫不经心扯出棉被盖在他身上,带起一层灰尘,细小颗粒钻进嗓子,惹得乔莺喉咙发痒。
这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害他。
若说不是诚心想救他,谢枕舟也不会伤未好就起身下山寻他。可谢枕舟对他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们是能够以命相救的关系。
乔莺想不明白,却也无法开口直接问二人的过往。
在上京小心谨慎活了十六年,她最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谢枕舟想让她知道,早就该主动提起。
可他没有。
他不愿告诉她。
安顿好李魏,谢枕舟留了句:“我出去看看。”便何推门而出,去看什么也没明说,乔莺远看着他背影离开。
今夜逛了灯会又去医馆问诊,忙碌一晚,她困意上涌,捂着嘴连打几个哈欠。
屋里只有一个床铺,李魏已经安置下,今夜总归是睡不了床,等不及谢枕舟回来,乔莺独自从柜子里掏出多余棉被铺在地面。
初躺上去有些凉意,窝久了倒也暖和。
她倦极了,熄了灯后慢慢阖上双眼。
檐下灯笼在风中荡来荡去,灯芯被夜风吹灭的那刻,墙上斑驳光影也跟着消失。
谢枕舟在这时候回来,他一脚刚踏进屋,看见床上李魏仍闭眼未醒,视线下移到地面,衾被下乔莺蜷缩成一小团。
他先是一愣。
十月初正值深秋与初冬交替,没有深冬腊月冰冷刺骨,但连日大雨,地面返潮,以她的体格睡上一夜不发热也要染上风寒。
她从前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锦衣玉食长大,怎得对环境丝毫不挑剔,铺了层薄被就往地上躺。
谢枕舟喊了声“乔芙”,空空荡荡无人应声。
她气息浅,长发铺展在枕席上,如黑色瀑布流淌,眉梢微微轻蹙,不像在作什么美梦。
他在她身侧蹲下,又喊了声。
乔莺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睡眼迷离,一下没缓过神,“嗯?”
慢慢才看清谢枕舟的脸,声音带着一丝拖长尾调,“你回来了。”
这话硬是让谢枕舟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好似妻子深夜等待丈夫归家。
猛然生出的想法,让谢枕舟觉得自己疯了,多半是被今夜那郎中的那句“你妻子”扰乱心神。
少年立在一旁,声音冷下来,“起来了,我们去隔壁睡。”
“去哪儿睡?”乔莺半梦半醒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隔壁。”
院子里仅一间屋子,哪来的隔壁。
谢枕舟说的自然是隔壁院子,他翻墙去看了,左侧院落有两间房,足够大,等明日早晨再去问东家讨要钥匙。
迟早是要住的,提早一夜在他看来并无大碍。
谢枕舟朝她递出手,乔莺看着他,往身上裹了裹衾,踌躇着握住他的手,顺势起身。
“那他呢。”她回头指指躺在床上的李魏,“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吗?”
谢枕舟瞥了眼,“明早拿了钩匙再扛他过去。”
乔莺眼底闪过一瞬诧异,到底没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揣摩,他们二人并非她所想的深厚关系。
顷刻,头顶传来少年寒雾般的嗓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待他不好。”
乔莺听见他说话,抬起脑袋。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提起他的事。
谢枕舟推门,廊下风拂过他的发,话语随风又入乔莺的耳,“他差点杀了我,却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