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见到楚砚的喜悦,逐渐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这里的一切刷新了她的三观。
小镇上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到村里的学校,他们坐的当地人嘴里的麻木,一种三轮载客车,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
诓了一大笔钱,还把他们从邻村就丢了下来。
宁瑾欢气得眼角通红。
她从没如此狼狈过,裤腿上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脚上的新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反观沈舟渡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的像是来度假。
她更被深深刺激到了。
“好,他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走,我就不信到不了。”宁瑾欢憋着一股气,冲冲地就要往前走。
沈舟渡大发慈悲地伸出手,一把捞回了她:“行了,再继续跟着缺德导航走,指不定把我们带沟里。”
“还是你觉得你只凭一双掉底的鞋,再拖着一个瘸腿的箱子,能坚持到去见楚砚?”
宁瑾欢:?
她迅速低头把脚从泥里拔了出来,半张鞋底松落,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画面十分滑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段时间在互联网冲浪,刷到有人鞋底掉了,她还分享到群里和朋友乐不可支,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现在她却笑不出来。
宁瑾欢从未如此丢人现眼过,她再买吴x豪的鞋就是二哈!
沈舟渡咳嗽了两声,似乎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你该带双雨鞋。”
他真诚地给建议,宁瑾欢白了一眼,只当是挖苦。
俞念听见一阵魔性的笑声,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回响。
“就在前面了。”她示意楚砚道,目光所向尽头的路口。
“劳烦了。”楚砚注视着她的眼睛说谢谢。
俞念跟着他的视线摇摇头。
从在教室上课,到被抓来给楚砚带路,她现在还觉得有些魔幻。
倒没觉得麻烦,只是从电话里暴躁的女声,找到这个地方,还是有一点困难。
女生着急气盛,愈说愈激烈,像诉苦像抱怨,仅能凭借另一个男生偶尔插两句嘴,分辨出方位。
而楚砚全程在冷静地听着,俞念分不清是他脾气很好,还是压根没什么情绪。
“那我先走了。”俞念跳下三轮车,一手撑杆,双脚着地,动作很迅速。
楚砚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不回学校吗?”
俞念吞吐地说:“不了……”
剩下一节体育课,而她感觉自己姨妈要来了。
楚砚没再追问。
“我家就在附近,老师您不用担心我。”
楚砚又一次目送她远去,画面莫名有些熟悉。
思绪被宁瑾欢嚎啕的一声“楚砚——”打断,他揉了揉眉心。
宁瑾欢半拖半拉着那只破箱子,脚上的鞋子也拖拉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沈舟渡笑得胸腔都在起伏。
楚砚拧紧车把,加大油门。
沈舟渡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哟,什么时候新考了门驾照。”
等楚砚停好小三轮,沈舟渡带着戏谑的口吻忍不住打趣道。
宁瑾欢则是目瞪口呆,她见过的楚砚,睿智的楚砚,俊逸的楚砚,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觉得他要跌落神坛了。
楚砚淡定地从车上下来,扛起她箱子的时候手臂肌肉硬朗,隐隐露着青筋。
好吧,还是帅的。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帮她拎箱子了。”冷不丁的,楚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里面装什么了?”大概也没兴趣窥探女生的隐私,只是随口一问。
“炸弹。”沈舟渡认真答了。
宁瑾欢刚升起来的羞愧一瞬间烟消云散:“沈舟渡你好好说话!”
楚砚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沈舟渡没错过他适才骤然绷紧的下颚线,终究还是搭了把手,顺带把自己的背包甩进车斗里。
宁瑾欢望着这辆小三轮,内心纠结了半天,她想她是不愿意的。
“不上只能走回去。”
沈舟渡斜倚在护栏上,一手扶着前面的靠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鞋。
宁瑾欢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三秒钟后,她上了车。
沈舟渡嘴上冷冰冰的,但还是把俞念坐过的那个坐垫送到了她身下。
宁·能屈能伸·瑾欢说了声谢谢。
楚砚拧了钥匙:“坐稳。”
空气中弥漫着萧索的潮湿,发动机的声音在刺激着鼓膜,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坐上三轮车,情理之中,却又荒诞至极。
回头路上与俞念擦肩而过时,楚砚明显放缓了速度。
沈舟渡眯了眯眼,俞念的背影融入绵密的林荫里,不过一个小点。
一个小豆芽。
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俞念恍有所觉,转头望去,一片茫然而已。
宁瑾欢还在对刚才司机坑人的行径大吐苦水,恨不得将一路的冤屈倾泻而出。
末了,不忘点评一句:“地方发展不起来是有原因的。”
不提别的,如果都像这名司机这样,这种“宰客”行为无疑是变相的赶客,有几个冤种愿意来当地买单。
沈舟渡轻嗤一声:“江城的出租车司机又能好到哪儿去?”
……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风吹的沈舟渡的衣服鼓鼓的,他没坐好,半站着问楚砚话:“你这车哪弄来的?”
“一股菜叶子味儿。”
“食堂借的。”
宁大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能坐上送菜车。
这个小镇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
身处象牙塔的人何曾不知世界存在这样的一隅,只是直面它时,心底骤然的狂波卷起城墙高的巨浪翻涌而来,灵魂震撼如潮兴掠过,这是他们未曾涉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