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唇,发白的唇变得通红,他眼里充满悲伤,眼红如石榴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子我好难过,他是真伤心了。
我们怎么变成这样子?我们上一次见面时在十多年前,他说让我等他。我不敢点头,我知道点头了我要嫁给他的,阿娘和我说过,我若想与一个人厮守到老,就不能嫁这样的人,他会有很多侍妾,他的心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阿娘问我:“你要这样的夫君吗?”
我坚定摇头:“我不要。”
他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干涩:“你不必这样折磨我,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日夜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我低头,对他的话我有几分怀疑,他这么深情的话,那王后、珠夫人、珍夫人、宜夫人,还有我不知道的九嫔。他说的喜欢,不过是意难平。
“王上,我只能活……”
他打断我的话,手心捏紧,他下定了决心:“顾长生调去南山担任掌炭吏,珍夫人贬为女御,迁居永巷。”
我泪眼盈盈,他放过他们了!
我起身,一阵头昏目眩,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按回被窝,低声道:“别高兴得太早,卫璇调至承明殿,与逢春同为左右近侍。”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要我做他的贴身女官。他在想什么,以为我会尽心尽力照顾他吗?
“现在喝药吧。”他端着温热的汤药,“日后不许你随便下跪。”
我不很理解他的话,他不许我跪,是怕我求他帮忙吗?他害怕多一个负担。
“你膝盖差点跪废了。”
“是吗?”我看着膝盖,膝盖几分麻木。我想自己喝药,可他不肯把药碗给我。
“我也就今天能喂你喝药,不会有下次了。”他说得很认真。
这是好事,我不要和他有什么牵扯,所以我乖乖喝药。
我看着喝得干干净净的药碗,小心翼翼地问:“王上,他调去南山的那天,我能不能送送他?”我把掌心掐得发白,“我进宫快两个月了,还没有见过三哥。”
“不许,”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不能离我左右。”
“为什么?他是我三哥啊。”我无助地看着他,“一眼也好,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一眼也不行。”他不欲和我说下去,吩咐女婢照顾好我便离开。
我握紧掌心,把掌心掐得青紫,才把怒气压下去。他不肯让我见三哥,是不是因为……他把三哥折磨得三哥不成样子,他怕我看见后怨恨他。他是王上啊,我除了怨恨,还能做什么?他怕什么?
一切开始于结束后。
逢春在承明殿见了我,眼里七分震惊,三分不解,他拿着一张金灿灿的请帖:“请王上过目。”
齐王放下奏疏,看着请帖皱眉,打开请帖后,他叹一声。
“你们先出去。”
我和逢春走到殿门外,逢春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发白,他支支吾吾地说:“之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你能不能当我放了几个屁?”
我想了想,他说的是我和他睡一觉,他便帮我还债。
我摇头:“不能。”他面色惶恐,身躯颤抖,我接着说,“除非你帮我,让我送送我三哥。”
他挠头:“我尽量吧,”他猫着腰看着殿内,低声说,“不是王上不让你见他,而是他那个样子,你见了会很难过。”
我不解:“怎么说?”我不信他的话,二哥和疯子在一起,我都没有崩溃。三哥还能变成恶鬼的模样吗?就算是,我也不怕,他是我三哥啊。
逢春无奈摆手:“到时候你自己看。”
“卫璇,进来。”
我应了一声,对逢春做了个拜托的手势,他笑容带着傻气。
我行礼:“王上,奴婢在此。”
他笑着看我:“有一桩喜事,你随孤来。”
喜事?他又要纳夫人了?
齐王带着几车贵重的贺礼,来到江世白宅邸中。他出发前便交待我要紧跟在他身旁,不许乱跑。
我心沉重,隐隐猜到了什么。
佳偶天成,红彤彤的“囍”字,过分耀眼,我的眼睛被灼得发疼,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他违背了誓言。
几个大臣认出齐王,齐齐来拜见,齐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他只是来喝喜酒的。
一个大臣道:“这里没酒,臣去……”
我上前:“奴婢去取,大人稍等。”
另一个身穿朝服的大臣冷冷看着我:“巧言令色之辈。”
先不说他骂我,人家成亲,你穿着朝服来参加,你也太随便了,一点都不尊重人。
“周显你少说几句,会不会看日子?”
“我是谏臣,非阿谀奉承之辈。”
好家伙,我听见其余大臣齐齐吸冷气的声音。他把这里所有的大臣都得罪了,我也不用看他长什么样子,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奴婢去拿酒。”
齐王的声音带着几分着急:“卫璇……”
我脚步飞快,不等他说完,我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对这里很熟悉,不一会便找到膳房,我拿了一壶酒,在拐角的地方见到了他。
他没有穿喜服,身穿天青色深衣,发髻上别着白玉簪,他朝我走来,风吹飞他衣袖,我这样看,他像天上的仙人,下凡历劫来了。
然后我的心好痛,嫁给他的人不会是我。
这样也好,我的寿命不长,别让他当鳏夫……可是我还是难过。
我声音轻快,眼睛却红着,我噙着眼泪:“恭喜华阳君觅得良人,日后的生活定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看着我笑,眼角却红了:“祝福语听着酸酸的,你是真心希望我幸福吗?”
我笑着,一手擦掉眼泪:“你去死吧,我才离开多久,你等不及就要娶妻,我瞎了眼……”
话未待说完,他一扯,我便落入他怀抱,他身上有浓郁的甘松香,我闻着这个味道,心里更加心酸,眼泪止不住落下。